原来他们都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
如此,默许仿佛成了某种约定俗成。
可时间久了,纸到底是包不住火的。初三那年中考成绩出来,霍立军在几个招生办的酒肉朋友之间问了几圈,都没听到儿子的名字。
霍也发挥失常,落榜了。
这年头上重点高中的门槛越来越高,筛的都不是努力有余但天赋不足的普通人,以他目前的这个分数,别说重高,连上普高都够呛。
霍立军心高气傲,望子成龙,总想山鸡生出小凤凰,又怎么能接受这个结果呢?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霍立军倒了八辈子霉,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没用的儿子!”
他在朋友那里落了面子,气得要死,趁着饭局结束,就搁路边找了根粗沉的木棍回家。
当天晚上,整栋楼至今都对宋建兰哭天抢地的闹声记忆犹新,隔壁邻居赶忙上门给父子俩劝架,可惜最后只带走了吓得不轻的霍妍。
后来,霍也在十三中复读一年,还是离市重点的录取线差了几分。霍立军神经质地固执认为是这个学校晦气,于是把他转到了十几公里外的乡镇私立,辗转来回,又复读了一年。
这是霍也第一次离家这么远。
——霍立军很聪明,这样做意味着他将看不到妈妈,也看不到妹妹。
而此时,他身份证上的年龄已经快要满十八周岁,如果这一次再考不上,那么霍也就会永远失去进入这所重点高中的最后一次机会。
所以霍也最终还是考上了。
吃完晚饭,宋建兰督促霍妍写作业,小学一加一等于几的题目,她还是可以辅导的。
霍也起身收拾好碗筷,摞起来放,一并端去洗了,做完这些家务后时针来到八点钟。
现在正值七月底的暑假,霍妍的兴趣托管九月份开学,也就是说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去弄这几千块钱。不算特别紧迫,但也有限。
宋建兰不知道他卡里的余额不多,以为还有些闲钱,至少可以够霍妍上这个学期的。毕竟霍立军只给儿子交学费,迂腐地觉得女儿就是赔钱货,自然不可能找他要了。
仔细想想,除了正在做的兼职,还有什么适合他的工作来钱快呢?
霍也回到房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都说孩子是父母的映照,就像小时候宋建兰从来不会拒绝他的请求,再多的窘迫和困难只会往自己肚里咽,那么今天的霍也亦是不愿向任何人展露他可能也有的脆弱一面。
“嗡。”
手机屏幕亮起,锁屏界面上有人给他发了一条微信,霍也原本并不是很想理,奈何就这么放着不管,没一会儿,“嗡嗡嗡嗡——”
三四五六条连着串来,像在催命。
霍也拧起眉,拿起手机解锁,发微信的是个用植物大战僵尸里面那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土豆做头像的二货,而且还在持续轰炸中。
这频率,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AAA雄鹰一般的男人】:
老大,你在吗?
【AAA雄鹰一般的男人】:
在吗?
【AAA雄鹰一般的男人】:
在吗?
【AAA雄鹰一般的男人】:
在吗?
【AAA雄鹰一般的男人】:
别已读不回啊。
【AAA雄鹰一般的男人】:
求你了,老大,我这真是江湖救急!!
熊英,岚江私立二中的学生,高一十八班吊车尾中的吊车尾,同时也是他的前桌。属于是翻墙给他垫背,偷鸡替他放哨,打架赤手空拳地只带个书包就敢为他冲锋陷阵的哥俩好。
这个二货别的没什么毛病,就是智商方面有待提高,莫名其妙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熊英那边讲得好像屁股冒火,霍也却依旧淡定从容,慢慢拆了根烟,咬进嘴里,低头倚在房间的窗边点燃,先抽了一口。
霍也身上总是有种危险神秘又令人不自觉想要靠近的吸引力,好像无论做什么都是慢条斯理的,带着游刃有余的冷静,只是个简单的抽烟动作,被他做出来就感觉说不出的雅痞。
荷花的清香充斥在口腔,白雾逐渐在空气中扩散、缭绕,将他如画的五官模糊掉。霍也咬着烟垂下眼眸,指尖一碰,这才开始回复。
【零零七】:
有多急,上厕所又没带纸?
【AAA雄鹰一般的男人】:
你终于回我了!
【AAA雄鹰一般的男人】发了条十几秒的语音过来:“哎呀不是,真有事。我之前不是给你说,我妈前段时间应聘了个家政吗?本来过两天就要去上班了的,谁知道我妈今晚下班突然出了车祸,不小心把腿摔断了,医生说她这至少需要坐几十天的轮椅,暂时去不了了。”
他语速快,噼里啪啦跟机关枪似的,还带了点广东口音的塑普。
霍也眯着眼,听了两遍才彻底听清楚。
还没回,那边又发来几条信息。
【AAA雄鹰一般的男人】:
“本来我也想让我妈干脆歇着的,但是合约都签好了,家政公司说临时找不到别人,非让我们赔付违约金——怎么可能找不到,分明就是想要吞了这笔飞来的横财,当我们傻呢!”
【AAA雄鹰一般的男人】:
“老大,这是我家里事,其实不应该劳您出马的。可我妈住院要人照顾,请护工的话实在太烧钱了,能不能麻烦你……嘿,嘿嘿。”
【AAA雄鹰一般的男人】:
“不过老大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去,那些天挣的都是你的,我们家一分不要,怎么样?”
熊英忐忑地等着。
几十秒后,对面简短回复了两个字。
“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