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自然也从西市迅速蔓延到了刺史府,自从桓和奉命出征后,朝廷的诏令就认命桓和是正式的西平刺史了,但现在在刺史府中办公的却是司马袁乔。袁乔洮洮清便,长于庶务,自然被桓和留下掌管西平城中政务。
他听说西市的事后,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奔赴西市仲裁处。
袁乔匆匆拜见,虽然慌张,但是还是没有忘了风度,先整了整衣冠,由跪坐改为跽坐,先向谢居易问好致歉,才话锋一转:“听说夫人在西市仲裁处,将几名羌人关押了起来?”
谢居易点了点头,仿佛没有看到袁乔的慌张:“正是。那群羌族商人强买强卖扰乱市场,已经被我的亲卫押送到刺史府的监牢中了。”
袁乔苦口婆心地劝解:“夫人,这群商人可不是好惹的。这群羌人本来就抱团,而这个日渥不基更是据说是心波三族的的领头羊。”
“夫人要是扣下了他,恐怕心波三族会心有不满,恐怕会招致祸患啊!”
袁乔是打心底里佩服谢居易的,来到西平不过几个月,他手下那些亲卫就帮了不知道多少个家庭。生产的这些产品,很多都是袁乔这种六品开外的家族听都没听过,见也没见过的。
西市好不容易才想现在这样红红火火,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儿而断送了西平城的未来呢!西平城中不少百姓都指着西市过日子呢!
在荆州做官了这么些年,袁乔知道这群羌人就是缠在西平的毒蛇,忘恩负义,丝毫不知礼义廉耻,给点儿好处就暂时听令,好处不够就毫不犹疑反叛。只是没想到,谢居易眼里容不得一点儿啥子,一上来就把羌人首领给抓了。
所以,袁乔接到消息后,急匆匆地就来到了谢居易的院落。虽然事已至此,但是说不定和羌人谈谈,还能有回旋的余地。
没想到,谢居易却坚定地说:“是仲裁处下令的。而且,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触犯《晋律》,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袁乔倒是被谢居易坚定的态度搞得有些蒙圈,他在桓和手下已经五年了,他倒是第一次见识到一切都按照《晋律》来处理的上司。袁乔只能无奈地说:“《晋律》!要是真能一切都由律法来定夺,这地方上的事情就不会如此难办了!”
袁乔所有的声音仿佛被一张大手猛然摄去,想要张口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躬身退下。
只剩下谢居易在喃喃道:“就因为外族势大就可以随意欺压我朝百姓了吗?放纵他们,难道伤的不是汉人百姓的民心吗?”
“律法啊!还有谁会把律法放在心中呢?”
谢居易踏出院门,宽袍大袖,猎猎风起,一阵大风刮过,差点儿把他吹走,将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身上的暖玉在风中晃荡着,几片云漂浮在漆黑中,像是几叶孤舟在茫茫大海无处停靠。
月光从横斜的枝条中散落,树干光滑粗壮,叶子却已经落完了,层层叠叠地展开,却是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月光斑斑,月光点点,闪烁不定,小道幽静,高齿屐声音清脆,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夜晚中,一切山光水色皆在黑暗中丧失了色彩。
正要返回时,才发现,前面的水边听着一辆牛车,还有一架板舆,几个侍女,却并没有手执如意、方褥这类的女子常用物品,反而是手持利刃,各拿羽扇。
红衣女郎窄袖短衫,头戴网状纱罗胡帽,虽然朦朦胧胧看不清脸,但是气质独特,意态闲适,潇洒从容,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姿容。
打眼一瞧,谢居易就知道这女子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红衣女郎一转身,粲然一笑,仪表风度极佳,她飞速走来,在碧波千顷和秋水长天中,独成了一番风景。
谢居易对这幅如画的景致看得有些呆滞了,直到这女子开始自我介绍,才知道,这就是传闻中“金屋藏娇”的主角。
“我叫司马惔,你应该知道!”
一语惊起千层浪,谢居易远没有司马惔看上去那么镇定,这位公主果然如传闻中那般胆大包天。
在浩瀚无边的黑夜中,天空苍茫似海,月光皎洁如霜雪,将天空晕染为亮色!远处升起的狼烟笔直插入天边,在月色余晖中,描了一条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