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王家的少爷,他们家出了个掌实权的首辅大臣,荣誉等同三公。
得罪了这样的贵人,以后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她一路下楼,却不知有人正在一处角落中一直关注着她。
“站住。”
安楚只觉得声音熟悉,但她不敢停下,只得装作没听见赶紧往前走。
“站住,不许走。”
短尖刀如白尾流星,刀光雪白,从安楚眼前分寸之处飞去,堪堪插进她身前的柱子里。
一股阴冷的感觉滑过,安楚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暮然回首,她不由得愣在原地。
居然是孟询!
安楚赶紧行礼,沉默半晌开口:“这位爷请安。”
少女低垂着眉眼,咬紧牙关,只求不要节外生枝。
“你瞧着眼熟,我们见过。”孟询微微扬起下巴,一眨眼的工夫便站到了安楚身前。
他确信自己的判断,尽管是没有相见几次,但那少女的身影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姓什么?”
安楚后退一步,预判男人的动作,偏头躲了过去:“我姓安。”
孟询伸手,想要仔细地看一看她的模样。
“大人自重。”安楚虽是弯腰恭维着,但语气不卑不亢。
孟询也是晃了神,这姑娘身量与那荆楚歌相差无二,虽容貌有所差异,但……骨相不会骗人,孟询收回手,将手背反靠在后腰。
他站在安楚之前,身影笼罩在朦胧的光影里,碧玉金冠,一身浓墨玄衣,气宇轩昂,贵不可言。
“你是谁的姑娘?”
安楚没敢松气,如实回答道:“随着冯家的人一起来的,不是这儿的姑娘。”
孟询不死心,反问道:“冯家的?”
“今日有筵席,特被吩咐来弹奏雅乐助兴。”
“我倒是听说过。”孟询倏尔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不如你不要去了,你跟我走吧。”
他绕着安楚,轻缓踱步间,手悄然搭上了她的肩膀:“筵席宾客都是一些粗鲁的莽汉,姑娘身娇体弱的,去了怕是会被吓着。”
安楚被吓得一激灵,孟询的出现属实在意料之外。
按理来说,他们之间姑且没有瓜葛,她完全可以视而不见装作不认识,但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安楚喘不过气。
“我……我不能跟你走。”安楚回答。
孟询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浅酌两杯后,他感官异常敏锐:“我方才便瞧见你了,你出手很快,将那两个调戏你的家伙砸倒在地,动作利落,行云流水一般。”
“你为什么不动手?”
“是因为位畏惧我的身份,还是……你觉得出手了,我会认出你的身法。嗯?说话。”
孟询咄咄逼人,将人逼至角落。
安楚知道,不论是哪一个回答,她都会掉入圈套。
畏惧身份,她尚且不知那两位纨绔子弟的身份,却能够毫不犹豫地出手揍了,平心而论,动手了多揍一个少揍一个差别不大。这样一来不是间接承认,她知道他的身份?
认出身法,荆府落水那一日,他曾逗弄过自己,几招过手他该是能认出自己的招数。
唯有沉默应对。
飒飒冷风中,安楚背后生出冷汗,荆家如今被抄,若是她在被卷入旧案,到时候岂不是真的要进大狱?
玉兰花的香气悄悄爬满孟询的衣襟,两人站得太近,彼此间的香味似是无形的小钩子,将二人捆到了一起。
孟询心绪纷乱,他找了许久的人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有些不可置信,还带着两分窃喜。
虽不是俗套的一见钟情,但孟询着实对这个女孩感兴趣。
她锐利如玄铁刀锋,耀眼如刀柄上点缀生辉的西北红宝石。
他的欣喜建立在新鲜感上,纳妾便是要她落到他的掌心,好生做一只乖巧逗乐的金丝雀。
将她绑在自己身边,日日夜夜只对着他一个人。
“阿询,真巧。”
裴谦从另一头回廊走过来,这时的他已经换好了自己最常穿的那一套衣袍,两侧腰带挂着穗子。
金玉堆砌,月色撩人。
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成为居高临下的掌控者。
安楚也不惊讶,顺势朝国公爷窜去,双臂一抱,八爪鱼似的抱紧了国公爷的臂膀。
国公爷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转而沉闷一笑:“好姑娘,怎的突然这么主动。”
语气温和又缠绵,安楚别无选择,只能顺应国公爷的即兴发挥。
“多日都不见你楚国公了,今日倒是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出现在此处。我是说怎么不愿意跟我走,原来是被你捷足先登了。”孟询转头,目光定定地落在安楚身上,灼灼热意,不言而喻。
“怎的,要替这位姑娘解围?你认识这冯家的姑娘?”孟询一次性抛了好几个问题,要是一个不留神便又要拽进坑底。
“冯家的,你不认识。”裴谦语调平淡,游刃有余地轻抚少女的侧脸,少女难得顺从,“今年稀奇事不少,形中书院的特意献上来的,我瞧着合乎眼缘,便留下了。”
安楚瞥见他食指上戴上了一枚羊脂玉的扳指,那玉透亮,冰冷坚硬,几乎没有杂色。
孟询不动声色地调侃道:“我怎么记得楼下边儿收拾的筵席,是你们形中书院的教谕私设会客的。”
裴谦轻笑,将少女揽进怀里,“书院内部积弊已久,是时候出手整顿了。”
刹那间,月华盈袖。
安楚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人,整个天地都只余下他的眼波,令万物失其光华。
她心中忽然萌生出一股奇异的情绪,惊喜、讶异、不解,还有轻微的抗拒。
不得不说,正经起来的国公爷真的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