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句话相当有效,没人愿意跟警察打交道,住客们终于作鸟兽散,只留下一个身材粗壮的光头男人蹲在尸体旁边。
“凯恩,怎么说?”店老板凑过去,问那个光头男人。
凯恩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浑厚:“没救了,谁都看得出来。”
“这种死相可不常见,对吧?”店老板的语气仿佛意味深长,他掏出一根烟点上,又递给凯恩一根,两个人吞云吐雾了一会儿,老板才语气平平地说:“保准是喝醉了,一脚踩空,连摔了他妈的二十八级台阶。”
“他身上没有酒味。”凯恩实事求是地反驳。
“那就是毒虫上脑,要么被人下药,神志不清。”老板这次压低了声音。
“那是警察该做的判断。”凯恩深深吸了一口烟,手里的烟转眼只剩个屁股,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把烟头丢到地上踩灭,然后说,“至于咱们,咱们只能向上帝祈祷十年前的事别再重演。”
老板沉着脸,猩红的烟头在嘴边一上一下:“你他妈算是说对了。”
莱纳德回到房间,视网膜里仿佛还残留着背带裤男人倒在楼梯下的可怖场面,那个男人平展地倒在地上,并不像失足从楼梯上摔落,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挪动过尸体。
但人的脖子真有可能被摔成那样吗?
莱纳德在床上坐下来,随手打开房间电视,调高音量,把新闻当作背景音,心慌的感觉这才慢慢消退,转而变成一种微妙的刺痒在胃里蛰伏下来。
说来也怪,自从跟着以利亚到处旅游,他也算是见识过一些足以让普通人噩梦连连的血腥凶案现场,但不管是被影蛉虫吃光内脏的人皮,还是停尸房里仰卧起坐的丧尸,都没有那具脸朝后的尸体冲击来得大。
整个事件都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和一种无法解释的似曾相识。
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莱纳德直接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只差一点就像个怕鬼的七岁女孩一样尖叫出声。
结果却是阿西莫夫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尾巴扫过门边,若无其事地从莱纳德面前踱过去,然后跳上了奥多娜的床。
这猫什么时候蹿出去的?
莱纳德目瞪口呆,他朝猫咪勾勾手指:“过来。”阿西莫夫恍若未闻,径自低头舔爪子。莱纳德只好绕到奥多娜床边,在猫咪旁边坐下,伸手把它抱到自己腿上。
猫爪子很干净,看样子并没有胆大包天地离开旅馆,或是偷偷溜到厨房去偷东西吃,莱纳德拨弄着猫咪项圈上的玫瑰花,这么多天过去,玫瑰花瓣依然鲜嫩欲滴,连一点凋落枯萎的迹象都没有,而他自己的那朵则在他踏过传送门的刹那就化作了飞灰。
所以关键并不在于玫瑰花。
而是这只从天而降的猫。
“阿西莫夫,来,看着我,小东西,你跟着我干嘛?嗯?”莱纳德熟练地挠着猫咪下巴,换作平时,猫肯定要眯起眼睛,舒服地咕噜几声,但这次它竟然像是听懂了莱纳德的话,一脸严肃地回望着他,圆圆的尾巴打着卷,勾住了对方的手腕。
莱纳德忍不住微笑,捏着猫爪晃了晃:“所以确实是你想跟着我咯,跟着我有什么好?嗯?”
阿西莫夫当然并不回答。
莱纳德脸上的笑容忽然一僵:“等等,你不是那个小胡子派来监视我的间谍吧?我猜你跟他不是一伙的,嗯哼,长得就不像一伙的,你说呢?”莱纳德一边对着猫自言自语,一边暗自希望奥多娜别回来太早,好撞见他这副蠢样。
结果,撞见莱纳德这副蠢样的并不是奥多娜,而是警察。
道森警长在十二公里外的比迪福德当了二十年警察,十年警长,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直到两年前才因不堪膝盖旧伤的折磨回到这座他长大的绿湖镇。
在道森看来,绿湖镇依然与他拖着鼻涕在马路上疯跑的时候没有两样,这镇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本地居民,另一种是在附近猎区玩得尽兴、钱包也被烧出个大洞来的游客。
而进门不超过三分钟,道森警长就确定,莱纳德·杜弗伦并不属于其中任意一种。
“你是说,杜弗伦先生,你和你女朋友是在去波特兰的路上汽车抛锚,才临时住在这里的?”道森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莱纳德,语调暗含某种不认同,似乎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莱纳德点点头,他的确没说谎,除了女朋友的部分——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从脑袋里转过,看在上帝的份上,奥多娜可千万别在这节骨眼上背着一包军火回来,那样他就真的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莱纳德镇定地回视警长:“介意我问问是怎么回事吗?我以为只是一场不幸的意外,怎么我这种局外人还得接受警察询问?”
“只是例行询问而已。”道森简短地说。
莱纳德追问:“所以那的确是场意外?”
警长的目光又变得锐利起来:“怎么,你有不同意见?”
莱纳德闭上嘴,他可真是问了个蠢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