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妤被说得隐隐有点兴奋,“那我们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开始呢?”
“嗯……等到工作的年龄就可以去了。我想过了,环游世界的第一站是尼亚加拉瀑布。”
“你要家啊?这是什么?”
“是尼亚加拉,是位于加拿大和美国交界处的瀑布,壮观又美丽。”
“……我第一次听这个地方,你真的懂好多啊。”
杭臣抬抬下巴,“这有什么,下次上阅读课的时候,我找地理书讲给你听啊,你听了也会懂。”
白妤抿着唇,期待地点头。
“那杭臣,这些也是你爸爸讲给你听的吗?”
“是啊,北京的家里有很多书,看着看着,他说着说着,这些自然而然就记住了。”
“你爸爸也好了不起。”
“你妈妈也很了不起啊,她懂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白妤一怔。
是啊,每个人都有他了不起的地方。
她不由地骄傲地挺起胸膛,“当然啦,我妈妈是最好的妈妈,是很了不起的人。”
杭臣拨弄着小草,笑着,琥珀色的瞳仁里盛满了阳光。
白妤看着这样的他,不禁失神。
他真耀眼啊。
而她呢?
她既不伟大也不耀眼,还没有笃定的梦想。
她一点都不了不起。
白妤陷入了和早上一样的迷茫中。
十年后,二十年后的白妤,到底是怎样的呢?
她开心吗?
她依旧勇敢吗?
寒往暑来,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很快,两个人迎来了小学的尾声。
而白妤始终没有忘记过那天的对话。
终于,六年级第二学期的这一天,她挣脱了关于未来的迷茫。
那天上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踩着点来到教室。
在打铃声中在黑板上写下今天要学的课文——《一千张糖纸》。
六年级的老师不喜欢让同学念课文,每一篇新课文都会让同学们先默默自己看一遍。
按照这惯例,大家纷纷低头看起课文来。
等会老师还要提问呢。
这个故事白妤在开学不久后就看完了。
现在再看一遍她还是觉得很生气。
她和文中的作者一样不理解。
她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要用一千张糖纸的谎言去欺骗小孩子,为什么最后可以轻描淡写地道出事实,为什么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课文最后的一句话是:我们已经长大成人,可所有大人不都是从孩童时代走来的吗?
白妤在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记住现在的感受,她以后绝对不要成为这样的大人。
下课后,白妤还沉浸在里头,她闷闷不乐地问杭臣:“你说,大人为什么总觉得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呢?”
杭臣在准备下节课的英语默写,他没听明白白妤这突然的问题。
他转着笔,不解地‘嗯’了声。
白妤指了指语文书,“我在说刚刚上课的那篇课文。”
杭臣看着她笑,“你怎么这么生气?就因为一篇课文?”
“不是因为一篇课文,是因为这是真实的事情。我不理解。你说,我们长大了也会这样吗?我们会忘记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和感受吗?”
杭臣凝视着白妤,转笔的速度慢了下来。
忽然,他凑过去,嘴角勾起一抹笑,说:“诶,白妤,我发现你变了不少。”
“什么啊?”
白妤双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的,一心在思考刚刚自己的问题。
杭臣说:“你还记得你幼儿园时的样子吗?”
“幼儿园?有点记不清了。你怎么这么问?”
“我在回答你刚刚的问题。”
白妤缓缓转过脑袋,和他对视了一眼。
所以……等再过几年,她也会忘记小学的很多事情吗?
等再大一点,她会忘记她的童年吗?
不,她不要。
白妤反驳道:“我没有全部忘记,我记得一些很美好的瞬间的。”
杭臣却说:“这也是你刚刚问题的答案。”
白妤呆住了。
杭臣缓慢说道:“人的记忆区域容量有限,总会忘记一些东西的。只要别把重要的东西忘记就好了。嗯……像我的话,我就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你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哈哈。”
白妤被气笑,捞起手边的书装模作样地要打他。
杭臣也跟着笑。
打打闹闹间,杭臣说:“白妤,你真的变了,你都敢打我了!”
“你也变了呢,你以前都不会嘲笑我的!”
“那我又没说错,确实摔了个大马趴嘛。”
“那我也没打错,就打你个讨厌鬼。”
过了一会,杭臣投降,“我错了我错了。”
闹够了,白妤垂下眼,轻柔且坚定地说:“杭臣……我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是我可以选择不去做怎样的人,这样我就会越来越好,你说对不对?”
杭臣低低笑着,眼睛盯着英语书,声音却飘向了白妤。
他说:“当然啊,你现在就已经很好了。”
“我哪里好了。哎,等会的默写我又要错好多了……不说了,我也背会儿单词吧。”
杭臣用余光看她,嘴角始终挂着笑。
有时候旁观者清。
他能清楚地看到这两年白妤的变化。
她不再缩着脖子躲避老师的提问,也不再习惯性地发呆。
她的成绩一天比一天好,人一天比一天开朗。
而盛夏的风也一天比一天热烈。
小学毕业那天,班主任捧来一摞学习手册。上头关于老师的点评,班主任和各科老师都写好了,从前不给写的同学点评,这次班主任却让他们每个人交换写。
同桌与同桌之间交换写。
杭臣给白妤写的是: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白妤给杭臣写的是:希望我们初中能在一个班级。
白妤在杭臣的鼓励中开始畅想美妙的初中生活。
而杭臣,在白妤的现实中苦恼他们俩到底能不能被分一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