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有一小块菜地,她不给江雪梅种,露天的水井特意搞了把锁锁上,秋天院子里结的果子宁愿烂掉也不给她们摘。
白妤也理论过。
菜地和水井明明是大家都可以用的,结果的树是江雪梅和白袁结婚的时候种下的。
她们有使用权。
但范米鼻子一哼,说:“你们要是种,我就给你们踩了,要是用井,我就下老鼠药。这个树,是我儿子出钱买的,就是我的。”
白妤气不过,回头就踩了范米种的菜,把洗衣粉顺着木板井盖的细缝倒进去,在果子还未成熟时就摘掉。
一来二去,婆孙俩一对眼就有火药味。
但这些都是小事,最实际最折磨的是,就像江雪梅说的,范米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把白袁寄回来的钱给过她们。
江雪梅因为身有残疾,乡下找工作又局限,她结婚后一直没有正儿八经的工作过,偶尔接点细碎的手工活挣点零用。
没了那笔钱,白妤的上学费用成了问题,日常开销也成了问题。
江雪梅不得不支棱起来,她接了很多零活,没日没夜地做。
白妤一开始看不懂,但长大总是没有预兆地让人明白一些道理。
白妤体谅江雪梅的辛苦,懊恼自己的冲动,每天写完作业就会和江雪梅一起做手工。
她曾和江雪梅道歉。
但江雪梅却笑着说:“不怪小妤,现在这样也好,虽然日子紧巴巴的,但是心里头宽松。要怪,也只能怪妈妈没有本事。”
怎么会呢?
妈妈,是无所不能的神。
只是,她的爸爸在哪里呢?
他不单单是爸爸,他还是个丈夫。
他在哪里。
他已经三年没有回来了。
白妤还曾问过江雪梅:“爸爸不会死了吧?”
江雪梅眼里闪过担忧,让白妤不许胡说。
白妤到现在仍不懂江雪梅对白袁的感情,似乎不是爱情,但又似乎有着浓浓的牵挂和依赖。
带着这个阶段无法理解的问题,越过这个夏天,吃完那碗生日面,13的岁白妤正式踏上新的征途。
2006年9月,早秋的风还算温柔,白妤骑上江雪梅的自行车,一路飞驰来到栀花中学的校门口。
沉寂一个夏天的中学随着报名人数增多,整个学校沸反盈天。
白妤推着自行车走在林荫道上,像出洞的兔子般,小心翼翼又好奇地打量着这所学校。
她看见明显比他们个高很多的学长学姐倚靠在走廊栏杆上说笑打闹,如果不是脸还有点幼稚,光看身高的话真像个大人啊。
她以后也能长这么高吧?
正胡乱幻想着呢,白妤的肩头突然被重重一拍。
“白妤。”
是熟悉的声音。
白妤顺势看去,果不其然,是杭臣。
他和她一样,也是骑自行车来的,不过又不一样,他的车是现在很流行的赛车。
白妤欣赏不来。
杭臣朝她笑,“老远就看见你了,我追了一段才追上你。”
林荫道两侧的香樟树有些年头了,长得枝繁叶茂,斑驳的光影稀稀散散从树叶间隙中落下,随着风轻轻晃动。
杭臣说话时,那些光斑温柔地配合,让他看起来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呢。
白妤陷入了思考,压根没听清一旁的杭臣在说什么。
直到杭臣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白妤被他这吊儿郎当的耍帅动作提示到。
杭臣说:“想什么呢?”
白妤侧过脸,视线上移,和他对视。
她奇怪地问道:“我们只有两个月没见吧?”
“对啊。”
“那你怎么又长高了呢?”
身高是每个男生的自尊。
杭臣笑得有点得意,他唇角弧度渐深,悠悠道:“谁知道呢,诶,你怎么一点没长?”
不仅长高了,讨人嫌的功力也渐长。
本来她还想说,这样的他……有点点小帅气呢。
白妤咽下原本的话,改口道:“指不定我以后长得比你还高呢,你不要现在这么洋洋得意。”
杭臣被她鼓着脸生气的小表情逗到,腾出一只手去揉她脑袋。
他说:“你还是这么有趣。对了,你既然一直不长个子,这么小,我以后叫你小白好了。”
白妤的脸更鼓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小白这个名字,我暑假也看了,蜡笔小新嘛,我看了的。”
“哈哈哈哈。”杭臣继续逗她,“小白,小白,你走快点,我们去看看分班情况。”
白妤被惹急了,“杭臣,你再这样,我就不想和你在一个班了。”
走在前头的杭臣果真慢了步伐。
他回头看白妤,似有些不乐。
等白妤和他齐平后,杭臣朝她投去试探的目光。
“你刚刚说真的?真不想和我在一个班级吗?”
“哦,真的啊。”
“呵,哦。”他学她。
白妤:“……”
杭臣假装自言自语道:“有些人之前还说什么好朋友,不会忘记什么的呢,不过如此。”
白妤受不了了,说:“杭臣。你怎么越来越幼稚了,你以前明明懂那么多大道理,你怎么……你现在干嘛这样。”
杭臣见她这样,立刻服软道:“我开玩笑的,嗯?你别不开心。”
她也不是真生气……就是……就是……
好吧,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杭臣哄她开心,又说道:“等会报完名,我请你喝橘子水,好不好?”
“我不是……哎呀。”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你就说喝不喝?”
白妤看他一眼,不知怎么,一下子真的又不恼了,反而还有点小开心。
她嘴角忍不住地弯起,“喝呗,明天我请你。”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说起这个暑假的一些趣事。
等停放了自行车,满怀期望地走到告示板前一看,瞬间,两个人都笑不出来了。
白妤在一班,杭臣在三班。
不按成绩排不按名次排,随机打乱。
杭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