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发烧昏睡过去了吗?
有急事出门,没带手机吗?
好奇怪。
这根本不像杭臣的作风。
第二天,又是一个低靡天气。
白妤如常坐车去学校,如常上课。
陆潭和她继续帮杭臣交着作业。
只是这一天,在办公室外后的走廊上,班主任正好看到他们,招手把陆潭叫了进去,并且待了很久。
白妤手里捧着物理题本和数学题本,手都捧酸了,见他出来,赶紧说:“快走吧,还有三分钟要打铃了。”
陆潭一向是个话不多的人,接过她手里的题册后突然问道:“杭臣……你们应该有联系吧,他还没好吗?”
白妤说:“还没有。”
“哦,这样啊……”
“怎么了?”
“没什么。”
回到教室后,陆潭站在讲台上,不疾不徐地说:“班长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班主任让我暂代班长职务,数学作业这几天就直接交到桌上吧。”
底下有男生开玩笑说:“升职了啊,老陆!”
陆潭不仅话不多,还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没理会,淡然地回到自己座位开始看书。
白妤并不惊讶,她知道,杭臣去北京最少一周是要的。
倒是坐在前头的马盈薇和姜素转过头来,小声问道:“班长还没好吗?”
白妤摇摇头,“可能高烧引起了一点肺炎,还需要再看看。”
周五早上,陆潭交作业的时候还是叫了上白妤。
白妤觉得他既然已经正式代理杭臣的事情,她这样和他出去一起交作业怪怪的。
但转念一想,归根结底是帮杭臣的忙,陆潭一个人拿这么多作业也确实很辛苦。
一左一右,一高一低,两个人穿过连廊。
陆潭问了和昨天差不多的问题。
他说:“杭臣好点了吗?”
白妤的回答也差不多,“不知道……”
以为话题就此结束,没想到陆潭又问:“他没告诉你身体情况吗?”
白妤本不想和他多说,因为不太熟。
但她已经焦虑了两个夜晚了。
她小声说:“我突然联系不到他了。”
陆潭波澜不惊,不擅长安慰地安慰道:“也许他忙着好好休息,你……你别太难受。”
白妤勉强一笑,“谢谢你。”
“不客气。”
又一个周一。
两个人交作业,陆潭欲言又止地问道:“杭臣好点了吗?你们……联系上了吗?”
白妤眼眶红红的,失魂落魄地说:“我还是联系不到他。”
陆潭凝视着她,一些话哽在嗓子眼。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沉默回应。
后来,周二,周三,周四……
一周,两周,三周……
天气越来越冷,断联越来越久,久到好像遇见杭臣的那个春天是场梦。
久到白妤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在她生命里存在过。
12月25日,圣诞节,一个充满喜庆氛围的周五。
班主任自费掏腰包给大家买了苹果,白妤拿了两个,一个放进了自己的书包,一个放在了杭臣桌上。
她有点生气地继续给他发消息。
她说:班主任发的平安果给你放书桌上了,如果烂掉之前不给我回消息,我就。
‘我就’什么?
白妤也不知道。
十六岁的她第一次发现,世界真的好大啊,当对方不守约定,当身处两地,哪怕科技再飞速发展,也挡不住这样的结果。
隆冬已至,晚间天气播报说北京明天零下六度。
比江城整整低了八度。
白妤在自己房间里,站在老电视面前看天气预报,有一搭没一搭啃着脆甜的苹果,神情恹恹。
江雪梅和往常一样进她房间送衣服,余光却打量了好几遍白妤。
这个年纪的小孩心思敏感,想法跳脱,总是让大人看不懂,但终究是不成熟的年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她发现,白妤快闷闷不乐小一个月了。
江雪梅看着这样的女儿心里满是担心。
她已经彻底给不了白妤任何帮助了。
女儿的题目一个字也看不懂,女儿的压力无法感同身受,女儿的秘密她也不该刨根问底。
但她是一个母亲,无法忽视。
天气预报播完,白妤关了电视,疲惫地准备投入永无止尽的作业中。
但无意和忧愁的江雪梅对上视线。
白妤迟疑道:“妈妈,怎么了吗?”
江雪梅挤出一个笑,“噢,没什么。”
“噢……那我写作业了。”
“好……”
走到房门口,反复犹豫后,江雪梅心一横,笨拙地出声。
她说:“小妤。”
“嗯?”
“你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愿意和妈妈说吗……”
那头已经提笔的白妤背脊一怔。
江雪梅柔和道:“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妈妈只是希望你开心点。如果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要不这周作业别写了,妈妈帮你和老师说,就说你生病了,写不了作业——”
“不是我生病。”白妤打断她,说:“是杭臣病了。”
“什么?”
白妤回头,声音轻到低不可闻,她说:“上个月杭臣发烧后去了北京,到现在,我都没有联系上他。”
江雪梅有点意外。
白妤上个月是和她说过杭臣那孩子发烧的事情,后来她也没再说什么,她以为已经好了。
但是……
江雪梅:“但是……发烧去什么北京啊?”
这句话戳中了白妤心中的疑问和不敢面对。
她眼睛一下子红了,仍有点赌气地回答:“他之前说有点炎症,我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明明说好和我打电话的,结果到现在都没消息。明明之前说好有什么一定要告诉我的!”
“小妤……”
白妤声音隐隐有了哭腔,“妈妈,我好担心他……他从来不这样的,我们一起长大,我很了解他的……妈妈……”
江雪梅心一紧,快步走过去,温柔地搂过白妤,“杭臣一直是个好孩子,很照顾你尊重你,也许是他……是他……”
后面的话江雪梅说不出口了。
白妤闭上眼,像受伤的小鹿一般往江雪梅怀里钻,低低啜泣。
咸湿的眼泪浸湿了江雪梅的衣服。
她其实一点都不生他的气。
她只是很担心很担心他。
而十六岁的她也第一次发现,她的长大是如此缓慢,她依旧如此弱小,她甚至没有能力去往另外一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