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妤的肩膀颤动,她像是支撑不住自己似的,一头倒下趴伏在桌上,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呜咽声愈来愈大。
又过了好久,手机传来规律的震动声。
是杭臣等不到她的回应,直接拨来了电话。
大哭一场,白妤压抑许多的情绪得到释放,她平息了许多,只是还有点抽抽搭搭。
看到杭臣的来电,她有点儿意想不到,甚至还懵了好一会,等反应过来,白妤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必须得接通这通电话,也必须得止住眼泪,不能让杭臣察觉到她刚真的哭了。
她胡乱抹了两下脸想收拾好自己,但咸湿的泪水被一擦,立刻像斑驳的雨幕布满脸庞,外头风一吹,一蒸发,脸颊紧绷得发疼。
蓄在眼眶里的泪水还在不停坠落。
但越想抹干净,就越是一塌糊涂。
手机还在震动,他还在等她接电话。
她却怎么都收拾不好自己。
那种无助焦虑的感觉如雨后春笋一般迅速生长,再次快速布满她每根神经。
她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这么细小的事情她都做不好。
为什么。
为什么她这么怯懦胆小无能。
像是跌入了情绪陷阱,找不到答案的白妤再次崩溃,她看着不停响动的手机哭得无法停止。
杭臣没有结束给她拨电话。
一通接一通,仿若一直能打到第二天。
不知过了多久,白妤再次冷静下来,她边哭边跑去了卫生间,粗暴地把脸埋进冷水里,揉搓掉脸上的斑驳感,洗掉发胀发疼的感觉。
冷水果然有用,让人能快速静下来。
她看着镜子里肿得像猪头的自己,眼泪隐隐又要渗出,在泪流下之前她快速弯腰,重新埋进冷水里。
几个回合后,她已经能正常呼吸。
白妤扯过边上的毛巾随意擦干脸,摸着黑奔跑回房。
在这通电话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她重重按下接通键。
世界有一瞬的安静。
心跳的鼓动声被无限放大。
白妤说:“喂。”
杭臣说:“是我。”
白妤说:“我知道是你。”
两个人的声音都轻到几不可闻。
但在简单如陌生人般的寒暄过后,齿轮生了锈,莫名再难开口。
只剩两人起伏不均称的呼吸声纠缠在一起,像一根颤动在风中的细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又在某个瞬间,像从前一样,两个人颇有默契的同时开了口。
“你……”
“你……”
又再次很有默契地同时敛了声,等对方先开口。
无声片刻后,是白妤先开的口。
她睫毛颤抖,装模作样地低声问道:“你……你有什么事情吗?”
杭臣听得出她浓重的鼻音,他知道,她哭过。
他没有戳破她,像过往无数个平凡的周五夜晚一样,他问她:“你在干什么?”
白妤回答说:“写作业。”
“题目难吗?”
“有点难。”
“是什么,数学?物理?英语?”
“是英语。”
“是——”
“杭臣。”
白妤打断了他。
她紧紧握住手机,和耳朵贴得严丝合缝,每个字都像是从紧锁的喉咙中挤出来的一样,艰涩晦暗。
她问他:“你……还好吗?”
那头的杭臣呼吸一滞。
白妤又问:“疼吗?那样……疼不疼?”
他没有回答。
但白妤清晰地听到了他滚动喉咙的吞咽声,艰难的,克制的。
白妤的眼角泛起泪光,她带着哭腔问:“你什么都不说,那你今天找我干什么?”
静默一秒,他忽地出声。
白妤听到他压下颤栗的声线,尽可能用正常的声音说:“小白,你生我气吗?”
“你说呢?”
他的防线似要崩塌,声音也随之低到不能再低。
他重复道:“是我不好,对不起……小白,对不起……”
“你哪里不好……”
“哪里都不好。”
白妤早已泪流满面,她哭着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一千多公里外的北京,此刻也难逃下雨的命运。
雨水在玻璃窗户上留下蜿蜒痕迹,护栏下方水珠凝结,滴滴答答。
城市的璀璨霓虹在雨幕下成了模糊状。
杭臣锁了房门,坐在床边地毯上,上方姜黄色的灯光照亮满室的千纸鹤。
他手里紧捏着的是那一枚‘东南西北’。
与此同时,白妤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反复问他为什么。
防线就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
杭臣低下头,黑色鸭舌帽挡去大片光源,阴影下,泛红的双眼与冷白消瘦的脸庞是唯一的颜色。
他闭了闭眼,沙哑回答道:“我害怕,小白,因为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