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画面来到了那天。
巨大的机械触手从海里突然冒出来,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将幼崽牢牢地从天空中扯下深海。
宛如一道一闪即逝的流光。
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个时刻太过迅速,连发生的一切都显得混乱。
所以哪怕事后他们绞尽脑汁回想,也依然不能完全地回忆清楚,更别提事后一切痕迹都消失不见,好在最后明德在鲛人礁岛上找到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录,那些久远到消失在他们传承记忆中的相关魔法。
丛燚和桑文在桑族还没有来得及销毁的秘文中找到了一些端倪之处。
桑族和羽蛇族竟然暗中有所来往,之前桑族治疗弗莱就是得到了羽蛇族的授意,那么羽蛇族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或者说,在羽蛇族背后操纵一切的人有什么意图。
明德又想起了当初幼崽觉醒血脉时感知到的族人位置,其中有一个就在羽蛇族的领土中,但是现在丛燚他们已经搜寻了每个角落,依然没有找到其中之一消失的鲛人。
唯一剩下的地方,就只有神庙了。
众人都有一个预感,只要找到层层包裹的核心,就会找到幼崽的位置,不过显然他们还有另外一个方法,那就是暴力拆解当初的魔法阵,让幼崽从哪里消失,就从哪里回来。
萤火般的光点在空中分散流转,宛如银河落地蜿蜒成溪流,自塔斯曼海域的中央和龙岛的土地下连接起来,顷刻间,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就在画面显现出来。
在这个繁复的魔法阵中,幼崽失去了身影。
作为这里活的最久的生物,鲛人在这个方面也比大大咧咧的龙族来的渊博些,明德认出来这是空间魔法阵,但是从细节来看,这显然是个能量极为庞大的魔法阵,那么它作用应用在空间上也是极为恐怖的。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作为这个世界上寿命最悠长的存在,但是他们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塔斯曼海域有了一座隐藏已久的魔法阵。
无知无觉,直到有一天幼崽失踪,这个庞大的魔法阵才得以发现。
茜娅和明德对视一眼,摇摇头,示意自己都不知晓此事。
丛燚眉眼微压,将画面尽收眼底,他记得在羽蛇族看到过这个魔法阵的形状,相似,只有一点细微的不同。
黑色的云幕中,一点更深邃的微光闪烁,很快,刚刚还在这里的少年就消失不见。
明德:“他这时想起了什么吗?和羽蛇族有关?”
桑文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但他知道,如果丛燚不想等他们内讧结束,那么那些持续僵持的羽蛇族人很快就能吃更大的苦头了。
在这短短数月中,他已经见识到了少年的冷漠而强大,那个在羽蛇族人眼中残缺怪异的躯体有着骇人的力量,让向来崇尚血统的羽蛇族内部开始动摇,为了进一步提高声望,他们并没有急着蚕食最后的领土,可是现在看来,幼崽的失踪和羽蛇族的关系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密切,那么不论按照谁的想法,他们都不应该继续等待。
那些人的投诚信仰和幼崽相比,一文不值。
“咕噜咕噜。”
林引青吐着小泡泡,这里的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早早地就熄灭了,黑暗在这几天被漫长地拉长,鲛人的暗视力虽然很强,他们喜水喜暗,却也亲近月亮,对于林引青而言,他对黑暗隐隐有些排斥,似乎那些捉摸不透的黑暗中,随时会突然出现危险。让他内心深处不肯贴近。
伊斯泽尔也有些时间没来了,林引青越来越感觉自己对于伊斯泽尔的依赖越来越强。
在光芒都消失不见的漫长时光中,伊斯泽尔的每次出现都成为了唯一盲盒,不断在他平静的心湖投下小石子。
幼崽小小的心灵还无法分辨那么多,他只是不断地重复这种无聊的一分一秒。
直到后面,他在后知后觉发现,原来是寂寞。
只是现在,他偶尔想起加徳爹爹,尤土爹爹,明德伯伯,茜娅叔祖母,还有丛燚的时间变得更多了,不过每次那些身影一出现,林引青就捂住自己的小脑袋,不让它继续转动。
“他们一定会来接你的。”
林引青嘟着小脸,靠着水箱壁上面睡着了。
另外一个漆黑的水箱里,伊斯泽尔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他没有继承鲛人在黑暗的视力,周遭浮动的水传来几声波动,触感传到身上,让他可以明显感知到有人来了。
很微弱的浅色出现在他的眼前。
是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研究员。
自他和那个新生的更纯正的实验体分开之后,这群就时不时出现在他的面前,给他喂食,还拿出一个奇奇怪怪的机器,机器口中可以喷出斑斓的泡泡。
这些泡泡不会一碰即碎,也不会升空消失在苍白的光晕中。
而是会落在地上,落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
伊斯泽尔没有给过一个多余眼神给这些人。
如今,他们又来了。
伊斯泽尔知道,他们这次又是想要带自己去见那个漂亮的小家伙,他依然背朝这这些人表示拒绝。
在他的记忆中,相处在一个水箱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往往意味着斗争,血腥。
他不想用自己的利刃划破那个小家伙的肚皮。
最主要的是,他还想和对方一起吹泡泡。
一触即消散的泡泡。
有道目光在他身上停住,像是深渊中更加庞大的捕食者的视线。
随即,他听见一个声音,“如果我说,以后你将完全自由呢?”
伊斯泽尔身形一顿。
……
是很好的天气,蔚蓝的天空和翠绿的树叶,他感到有力的支撑,似乎有人将他举起来,浑浊逼仄的空气一扫而空,清新的画面就那么映入眼帘。
是谁?
他正想低头看清楚是谁,视线猛然颠倒,蔚蓝色的天空渐渐失去颜色,变成寂寥苍白的余晖,他看着远处的的空山,但是这个意识似乎受到了他的影响,低头的动作并没有停住。
他低头一看,看见自己青紫的胳膊,散落在周围大小不一的小石头,还有歪歪斜斜栽倒在地上的木雕小人。
那瞬间的窒息感让熟睡的幼崽猛地睁开眼睛,硬生生清醒了。
只不过那点清醒梦就像雪中留下的痕迹,大雪一覆盖就什么也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