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除了装载着于母的蛋壳舱，没有任何其他的踪影。

于凌清环顾四周，也没看出什么陷阱，不禁面色古怪起来。

叶段源怎么这么好心了，竟然把她想要的就这么还给她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来到现实世界，这里的这个叶段源给她的感官和虚拟世界的完全不同，他这段时间并没有对她表现出明显的恶意，反而真的有把她当做妹妹的感觉，莫非他真的痴傻了，不是装的？

于凌清将信将疑，推开了蛋壳舱的顶盖，依旧无事发生，看来这次叶段源确实没有做手脚。

在隔壁的另一间房内，叶段源正坐看着于凌清房间里的一切，分隔两间房的墙壁是单面镜，叶段源能清楚地看到对面，而于凌清一无所知。

然而仔细看却能发现，叶段源庄重肃穆的坐姿下，眼神里却带着丝心虚。

叶段源不敢直接面对她，便想了个法子，让Y10带于凌清来到隔壁这间房。

他有种自虐的想法，明明知道于凌清在知道于母的真实情况后，估计不会给他好脸色，他还是执意待在这里。

叶段源叹了口气，他就剩下这点为数不多的记忆了，大部分还是关于于凌清的，这足以证明妹妹对他来说很重要。

所以他想尽力保住于母性命，维持住她的意识力，但他用尽了各种方法，可惜都收效甚微，在他看来，以于母这种意识力处在消亡边缘的人必死无疑。

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重要信息，忘记了该怎么救于母？

但叶段源觉得，以他的能力，和目前的科技水平，是不可能有奇迹的，他为什么要答应于凌清救下于母，这不等于给了她希望，最后还给她的却是绝望吗？

二次打击，更为致命。

因此唯独关于这一点，叶段源不理解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他看着对面的房间，难过和内疚的情绪不断翻涌。

他不该欺骗妹妹的，他要让妹妹再次伤心了，他真不是个合格的哥哥。

叶段源不忍心看妹妹的表情，闭了闭眼，自欺欺人地决定，再让他缓缓，他等下就去安慰妹妹。

与此同时，跟着于凌清进入房间的乔元茗，已经发现了那面墙的异常，但他知道，叶段源的部分意识被困在虚拟世界中，丢失了许多记忆，从叶段源目前的态度来看，暂时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他便没有让于凌清知道这一点，而是默默移动脚步，巧妙地挡住从对面透过来窥视于凌清的视线。

乔元茗看了一样于母的状况，眉心紧皱，于母虽然看起来安详，一副健康无虞的模样，可实际上已经油尽灯枯，只剩下皮囊还维持着原样。

于凌清并没有察觉到这点，她满心满眼都被于母熟悉亲切的样貌填满了，哪还顾得上仔细观察不对劲的地方。

她摸着于母依旧留有余温的手背，轻轻覆盖了上去。

“妈，我终于见到你了。”

话音刚落，于母原本饱满的手掌，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塌陷下去，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充满褶皱的干瘪皮肤，紧紧贴在骨指节上。

这是怎么了，于凌清脸色大变，终于发现了端倪，于母有进无出的气已经衰微到几乎断气的程度。

于凌清放缓呼吸，依旧轻轻托着她的手掌，不敢太过用力，怕她的手会像风一样一吹就散了，又怕自己不握住她，会连她存在的痕迹都留不住。

小慕给她一份检测结果，上面的结论告诉她，于母的情况回天乏术，她是在强撑着，就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似乎是知道女儿来了，于母微微翘起嘴角，于凌清刚想跟她一起露出一点笑意，随即于母却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于凌清悲从心起，情绪激烈起伏，她从来没感受到过这种揪心的痛楚。

她知道母亲是为了救她，才变成这副模样，可她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回母亲的命，因为本来该死的人分明是她自己，她不想用任何人的命来代替自己，更别说是她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

这样只留下她，她这下是真的没有妈妈了。

于凌清突然崩溃了起来，泪流满面，却悄无声息。

乔元茗看着于凌清无声哭泣，也感受到了一阵蔓延到他心底的疼痛，他抚了下自己的机械心脏，正像人类的心脏一样收缩着，却带给他丝丝绵密的刺痛，心脏像是坏了。

他忽略心脏的抽痛，上前一步，按着于凌清细微抖动的肩膀，对她说：“你还有我。”

小慕也不甘示弱地告诉于凌清：“你也还有我！”

于凌清忽然破涕而笑，她其实早有预料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只是真的发生了，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她只允许自己脆弱一会儿，然后她会带着母亲的遗志，继续走下去，母亲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她会的。

于凌清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死，是因为在现实世界的水蓝星上，她曾经参与过实验中心的一项关于虚拟世界的研究，这项研究是叶段源主导的，她被分配到他的项目底下，和他共事。

虽然两人势同水火，但由于有共同的理想追求，于是那一段时间，他们之间勉强相安无事，可谁也没料到，某一天实验出了差错，她的意识被意外卷入到虚拟世界中，无法脱离。

由于她不是通过正常手段进入的，所以她的意识力在飞速损耗，而于母就是在这时候被叶段源叫来的。

叶段源和于母达成协议，于母的意识力代替于凌清的，继续替他完成不符合规定的实验，而作为交换，他会让于凌清活下来。

于凌清擦干净最后一滴眼泪，叶段源，她和他不共戴天。

她知道自己被虚拟世界中的叶段源骗了，叶段源在虚拟世界曾说过，让她出虚拟世界后答应他一个要求，其实她当时就有过怀疑，叶段源分明一直在看她好戏，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帮助她。

所谓的要求，其实根本不存在，叶段源根本不打算实现他的承诺，一切都是为了让她以为自己还有希望，其实希望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是叶段源看笑话一样的戏弄。

于凌清滔天的怒意，让对面的叶段源都察觉到了。

乔元茗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来到了隔壁的房间，他一把揪住叶段源的衣领，拖着叶段源回到了于凌清所在的房间。

叶段源没有反抗，他知道于凌清肯定也想揍他一顿，如果这样能让于凌清消气的话，他愿意接受她的怒气。

他自责道：“妹妹，对不起，是我没完成承诺，你想怎么出气都行。”

于凌清看着什么也不清楚的叶段源，忽然觉得没意思，现在的这个叶段源，不知道她和他的仇恨，对于这样的叶段源，她连话都不想说。

叶段源发现于凌清竟然直接无视了他，绕过他就要出门，他下意识拦住她问：“哪怕你不会原谅我，但你也可以骂我两句。”

只要于凌清还愿意跟他说话，就说明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还有挽救的可能，就怕她连气都不愿对他发出来。

被拦住去路，于凌清终于开口了：“我们关系没那么好，请你不要自作多情。”

她不会原谅罪魁祸首，也没心情陪他玩兄友弟恭的把戏。

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炸醒了叶段源，他自以为的，居然是错误的。

叶段源在经历安慰于凌清失败后，终于意识到，自己残留的记忆可能出了错，他和妹妹的关系其实很差。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只知道现在的他，想改变于凌清对自己的糟糕印象。

也许曾经的他不是一个好哥哥，但现在，他是真心想成为一个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