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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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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这,它压根算不上一个问题。”

“是吗?”周自珩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语气,“等你真到那一天就明白了。”

雪势渐大,细雪变成鹅毛。

周自珩仰头看了眼天色,伸手接了一片雪花。

想起下午时还坐在屋檐下盯着天空发呆的颂宜,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每年到了冬天,她就犯腿疾。

早年严重的时候,几乎下不来床,每天就把自己蜷成一只虾米,任谁劝都没用。

他有点儿忧心。

伸手拎起一旁的大衣,偏头对靳晏礼道:“我还有点事,改天再聊。”

“难得还能有事绊住你的脚步,”靳晏礼摊了摊手,笑着调侃他,“我记得刚才应该是没有看见沈滢的。”

“沈滢今天确实没来。”周自珩笑着向他解释,“我先去看看我那放养的妹妹,不知道她有没有老实听劝。”

靳晏礼知道周家有个女儿,只是从前也没见过面。

也许早前听见了,只是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他向来都是从耳边听过也就过去了,没往心上去。

现下听她提起这事,愣了下,似乎才想起他还有个妹妹。

“你妹多大了,还需要你去照看?”他咬着烟嘴,抬眉随口一问,“今天晚上应该没来出席你那便宜弟弟的成人礼吧?”

“她身体不好。”周自珩没和他过多解释,“那我先过去了。”

“去吧。”

两人现在待的这个位置幽静,没什么人来往。

和周自珩告别过后,独自一人上半身依着围栏,将手中的这支烟给吸完了。

今天宴会的主角并不是他们,来走了一个过场,也算是礼到了。

回到宴客厅,和周嵩朗碰面之后,再和周津平提出告别的话,今日这场不大情愿的“鸿门宴”自当告一段落了。

“周总,那今天我们今天就先告辞了。”周嵩朗笑容堆叠细纹,和周平津客气道,“下次有机会,还望你能来参加我这不肖子的婚礼。”

“晏礼这是和哪家姑娘在一起了,”周平津讶异,“怎么之前都没听到一点消息?”

“还是年轻人洒脱自在。”

靳晏礼过来的时候,恰好听见这句话。

他匿在阴影中,静静地听着。

方才周自珩和他说的时候,他本来压根没往心底去。如果不是这次误打误撞,还真没想到老头子背着他打着这样的算盘。

“周叔,您就别听我爸说笑了。”靳晏礼迈开长腿,从阴影处走了过去,“八字目前不仅差一撇,还差一捺。”

闻言,靳嵩朗干笑一声。

转头,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对他吹胡子瞪眼的。

还得周平津过来打圆场,给靳嵩朗台阶下,“晏礼啊,这感情的事情虽强求不得,讲究顺其自然。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你爸他也是为你好,想让你早日成家,稳定下来。”

靳晏礼知数,“周叔您说得是。”

“那我们今天就先告辞了,有机会再约。”靳嵩朗道。

周平津同身侧的周舒樾说,“舒樾,你去送送你靳叔。”

“好。”

“嗳。”靳嵩朗连忙摆手,“不用送,我们自己走就行。再说,哪有让今晚的主角送的道理。”

“商总、郑总,那我们今天就告辞了,有机会再约。”

对面二人:“好。”

“行。”

*

出了房间门,靳嵩朗脸上的笑容散去。

屋外雪势小了许多,只是前脚下得大,正屋前的松柏枝压上一层白。

出屋的时候,恰好碰上同样离席的合作伙伴,虚假地寒暄了几句。

声波穿透树隙,枝桠的雪被震落,砸在皑皑雪地中,一会就瞧不出踪迹了。

靳晏礼支着伞柄,细雪中,身形孤傲挺拔。

靳嵩朗想着晚上的事,同他聊了几句:

“我倒是没想到周平津倒是挺器重他这个小儿子,晚上的时候领着这孩子四处认人。不过,言语之间,倒是没听出要将公司交予他管理的意思。”

“嗯。”

靳晏礼懒懒应了声,算作回复。

靳嵩朗问他:“你和周自珩出去,都聊了点什么?”

“没什么。随便聊点闲话,透口气而已。”靳晏礼的目光越过园子里的花灯投射的光柱,“不过,他对新能源倒是有点意思。”

“新能源?现在下场,恐怕投资不小。至于盈亏,无法预计。这小子,倒有点儿胆识。”

靳晏礼不置可否。

靳嵩朗看了他一眼,随后话锋一转,“今天晚上,周平津看起来兴致颇高。聊天中知道,周自珩谈了个女朋友,两人感情还挺稳定的。这女儿……”

“您想说什么就直说,不用在我面前拐弯抹角的。”靳晏礼打断他的话,神情有点厌,“如果是想继续刚才的话题,那您甭想了。”

靳嵩朗一噎,半晌才憋出一句,“无可救药。”显然,气得不轻。

两人在抄手游廊一前一后地走着,比对周朗明的气淤在胸,靳晏礼倒是姿态清闲。

经过留园的时候,相比周遭的僻静、鲜有人来往,这处的谈话声,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倒不是说有多好奇,只不过是不经意的一瞥。

才发现方才说要来找妹妹的人,现在正蹲在一旁,耐心细致地给她把着伞。

“这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周平津的女儿。”靳嵩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难得发自内心地惋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患了疾病。前几年见到的时候,还好端端的,不过按照周家的条件,怎么也不该坐在这轮椅上。”

“是吗?”

靳晏礼把这话细细嚼了一下,稍稍抬眼,难得多分了点神色过去。

可能因为人鲜少来往,周遭的花草地灯并未打开许多盏,也可能是住在这儿的人,不太喜过亮的光。

内屋的灯光是灭的。

穿过洞门,只有内里的两盏落地灯是点着的。

她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搭着一件白色绒毯,套一件宽大肥厚的黑色棉服。

远远看去,消瘦无比。

今夜的风再大些,她就该倒在地上了。

她弯着腰,一只手捏着手机似乎在和对方视频。

另一只掌心向上摊开,细瘦的手掌中,是一个轮廓模糊的雪人。

周自珩同她说了些什么,她转过头,脸上洋着笑容,近乎同他撒娇。

原本苍白的皮肤,因为笑容,又或者是脖颈上系着的那条刺眼的红色围巾,连带着沉寂的冬天,也变得灵动鲜亮几分。

靳嵩朗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

见他似乎有点兴趣,便借着这个由头,将刚才闹得不愉的话题重新抬了上来。

他说:“人小姑娘大学读书期间也谈了个男朋友,虽然家世不匹配,但感情也挺稳定。周平津瞧着也不像是那种会中途拆散的人,我看估计今年也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你同她年纪相仿,也该……”

转头看去的时候,发现他正盯着人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想来也是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正准备训斥两句的,他忽然开了口,“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谁又能说得准呢?”

话落地的那刻,晚风涌来。

靳晏礼收回视线,低下头,指腹磋磨着自己的掌心,脸上不知何时竟然无觉地露出笑。

细雪中,红墙下,满地黄腊梅。凛冽的空气中,涌动着幽淡的花香。

他踩着路灯倾下的光,“您说,要是我在这里面插一脚。过程被改变的那刻,结局是不是就不一定了,也会跟着一道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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