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桌上取了多余的杯子,当着晏南丘的面连饮了三杯酒,似在证明这酒没问题。
轮到晏南丘时,她拿过酒壶就要自己倒,妈妈却按住她的手道:
“公子是贵客,这等小事,哪能公子亲自动手呢?”
说着就拿起酒壶,给晏南丘倒了一杯。
方才倒酒时,晏南丘就看明白了这酒壶的关窍,说要自己倒酒也是一试,没想到老鸨那般紧张。
这也侧面印证了晏南丘心中的猜想。
只见她在老鸨万分期待的目光中,晃悠着手中的酒水,就是不喝下去。
反而看向老鸨,道:
“妈妈可知道有一种器皿,叫做‘美人觞’?”
觞这种器皿老鸨自然听说过,不过美人觞?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词。
但干她这一行的,就不可能让话落到地上。便道:
“公子说的,莫不是传说中虞美人楚营自刎前,饮酒时所用的器皿?”
晏南丘赞赏地点点头:
“没错,没想到妈妈对典故也有所研究。”
老鸨自谦一笑,同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
“奴家不过平日里爱听些野史杂谈,论不上什么研究。来,既然奴家答对了,不如公子陪奴家喝一杯?”
晏南丘却是按下她的手,道:“不急。”
“妈妈所说的美人觞是正经的美人觞,在下所说的,却是不正经的。”
伴随着晏南丘意味不明的笑,老鸨的脸色也变得煞白起来。
她自然知道不正经的是什么意思,来花楼喝酒的,哪个不想占姑娘便宜?
这美人觞美人觞,说得好听,不过是以美人为皿,盛酒的容器。
说得再直白一点,就是嘴对嘴喂酒。
老鸨心里发憷,不懂是眼前人看出了什么,还是真的一时兴起。
但好歹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她不可能被人一诈,就自个儿揭了老底。
便道:“公子说笑了,这楼里的姑娘千千万,妈妈我都年老色衰了,公子若真想喝美人觞里的酒,奴家这就唤人来。”
换个人,不过是换个牺牲品罢了。
老鸨心里拎得清。晏南丘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只见她单手似钳,紧抓着老鸨不放,道:
“妈妈切勿妄自菲薄,陈年老酒自然要陈年的器皿,这样才有风味不是?”
眼见晏南丘真的要把那酒杯里的酒往她嘴巴里灌,老鸨撑不住了,脸色煞白地朝外喊道:“来福——”
很快就来了一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身形精干。
晏南丘看出来人武功底子不错,不想正面起冲突,便将老鸨推翻在地,又顺手拿起桌上的白瓷酒壶朝地上砸去。
只见那酒壶落地的瞬间裂成两半,里面赫然是一左一右对称的双胆。
双胆里面的液体流出,左边落地完好无损,右边却在落地后冒出一阵轻烟。
“这……”
老鸨见此情形也懵了,她下的明明是无色无味的鹤顶红,怎么可能冒出轻烟?
晏南丘将指甲盖里的余粉不动声色地捻除,背着手道:
“这就是你们明月楼的待客之道?我跟公子大老远从东江郡过来,与你明月楼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这老鸨却想下毒毒害我们。老实交代,背后可是有人指派?”
老鸨被晏南丘严厉的模样吓了一跳,待听清她的问话后却是连连摆手:
“客官误会了,这……这酒水定是被旁人做了手脚,妈妈我是一概不知啊。”
哪知她不说还好,一说,又被晏南丘抓住她话里的漏洞。
“偌大一个明月楼,若是阿猫阿狗都能随意触碰客人的食物,还能顺道在客人的酒水里下药,那这明月楼的管理……委实不太让人放心啊。”
晏南丘说得隐晦,言外之意就是老鸨做成这样,也太不称职了,若是被传出去,定会让老主顾寒心,从而便宜竞争对手。
那老鸨也是人精,听到这话不由得捏了捏帕子,看向晏南丘:
“客官要如何才能放过明月楼?”
晏南丘背过身道:“报官,或者让衢州知府来见我家公子。”
其实这两种方式,都能让沈久逸二人见到衢州知府柳德全。但若报官,势必要立案,那明月楼老鸨意欲毒杀客人的事就会传得沸沸扬扬,不利于明月楼后续经营,老鸨自然会选择后者。
而对晏南丘来说,选择让柳德全私下见他们,则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譬如,如何解释大梁官员为何会深夜出现在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