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笑起来能甜到人的心坎里。
却不知他为何蓦然这般笑?!
王昂徐徐站起,高拔的身子略微倾斜而来,霎时,王楚嫣感触到他的气息掠至她的前额,若即若离地扫过她敏锐的肌肤。
"唔" 王楚嫣往后缩身,连手也缩入衣袖里,暗自捏着小拳头按在腿上,丝毫不敢移动,方才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双腿都快麻废了。
终于那人走下车,少顷,合香回到座内。
小丫头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战战兢兢地问道:"姑娘,你还好吗?我在车外等了挺久,你们有说什么?"
王楚嫣勉强抬起酥麻的手,整了整皱起的衣裙,脸色通红,虚乏地道:"回去后再拿你问罪,现在快帮我捏捏手臂,还有腿,动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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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王楚嫣回后的不久,王昂赶至。
彼时张焕正于小池边上倚着太湖石,客栈的猫儿们懒洋洋地躺在旁边晒太阳,其中有只最爱与人亲近的,一只叫小老虎的母花猫盘在他腿上,张焕一手拿书,一手揉摸它的背,猫儿半眯着眼,从喉间发生惬意的呼呼声。张公子的书童也伴于其旁,观赏着水池里悠游的锦鲤。
察觉有人靠近,张焕抬起头,眸光现出惊喜,旋即将腿上的小猫温柔抱起放到一旁:"咪咪,去别处继续睡。" 他眉目舒朗地微笑着,起身拱手道,"兄台就是王昂,王叔兴?王娘子适才说你会过来。"
"正是,在下江都王昂。" 王昂恭敬作揖,像似见到久违的故友,容光焕发,甚至带着异常的激动。
张焕喜不自胜,广袖一展,翩翩然地邀道:"王兄,幸会! 自从我见过你的书画,一直念念不忘,终于今日相逢,还请王兄随我上楼,我们小酌几杯,切磋切磋!"
"随手之作,不足挂齿。" 王昂谦道,唇角欢悦扬起,"除了书画,还有许多事情皆能彼此交流。"
彼时王楚嫣来到庭院,已然恢复往常的端庄持重。
两位公子朝她谢过后,肩并肩地走向楼道。
忽尔,王昂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眼见两位风姿卓越的公子聚一块儿,王楚嫣为他们的相遇感到高兴,却也觉得闷闷的,几缕酸涩缭绕于心。
为何男人之间的情谊能来得如此迅速且磊落?而男女之间,说上几句话都会那么费劲?
小猫们围在脚边喵喵地欢蹭着,王楚嫣蹲身,抚摸它们:"还是你们好,想要什么都直截了当,无需猜测,平常有个避风挡雨之处,食能果腹,就很快活,真好。"
少顷,她吩咐家丁送些最好的酒水与果子去阁楼。
随之每番路经庭院时,她便悄悄地抬头张望,直到天色渐暗,楼上烛光映照,窗前那双俊美的人儿还在乐不思蜀地交谈,时而执笔书写,时而举杯畅饮。
得知王公子回到邸店,众者雀跃,最为惊喜之人是王员外。
哎呀,他急得满头大汗,万分懊悔道:"没料到他突然回来了,现在如何是好?!"
"爹爹急甚么?王公子临时赶来,仅是为了结交张公子,不为其他。" 王楚嫣看似平和,心里再次泛起酸意。
王员外只顾着想事情,忽而急中生智:"对了,还有间更好的房!" 他搓搓手,笑逐颜开,唤人吩咐道,"快去把东厢那间空房打扫出来,要一尘不染,并换上最好的新被褥,用沉香薰一薰!"
王楚嫣无力劝说,就由父亲瞎高兴去罢。
待月上枝头,她再次心神不定地走经时,却见阁楼灯火已灭。
楼道间响起脚步声。
王楚嫣忙不迭地拉着随行的合香走向长廊。
"嫣儿,别走。" 王员外做贼似的躲在廊柱后方,伸手拽住她。
王楚嫣差点惊出魂魄:"爹爹躲这儿做甚?吓死我了!"
"嘘。" 王员外挤眉弄眼地道,"别吱声,快藏起来。"
彼时王昂与张焕已经走到庭院里,王楚嫣只好与合香挤在旁边的廊柱后面。
张焕依依不舍地送别王昂,边走边道:"王兄,你所说的治国之愿,也正是我的想法! 适才我们谈及澶渊之盟,如今辽金两国交恶,或许也会影响到大宋,感觉我们正在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应当极为重视。"
王昂应和:"贤弟所言极是,澶渊之盟距今百余年,虽有不益之处,却也让宋辽之间战事锐减,通使殷勤,这让大宋得以休整,至今岁币支出少于军费。并且百年以来,辽国已经慢慢吸纳大宋文明,但危险的是,辽国正在衰竭,而新崛起的金国反辽意志坚决,骁勇善战,因此,边疆局势尤其错综复杂,后事难料。"
张焕沉思,低声道:"听闻六七年前,官家派童贯出使辽朝,了解形势,童太尉遇见一人,随后献了一个惊天之策……"
王昂问道:"可是与燕云十六州有关?"
张焕兴高采烈地提议:"时辰还不晚,我能否请王兄去孙家酒楼一同用膳?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再絮叨一会儿。" 他又道,"我与王兄相识恨晚,不如你搬回这里住吧?殿试之前,我们还能多见面。"
"嗨呀,正是,正是!"
王楚嫣看见父亲噌地窜了出去。
爹爹疯了么?! 王楚嫣暗自叫苦,愈加面红心跳地缩身隐藏。
王员外挨到他们身旁,带着哭腔道:"王公子,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