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嫣玉颜羞俏。
王员外神采洋溢,昂首挺胸地踱步至桌前,招手道:"嫣儿过来,爹爹给你置备的嫁妆清单,你看下,可有遗漏?"
绡金红纸上满满一页,房奁、金银首饰、珠翠宝器、动用、帐幔,以及随嫁田土等。
还有,钱千贯!
之前她就听惜财如命的阿爹念叨,说要为她准备丰厚的嫁妆,没料到是真事儿,虽无万贯,也十足不少了。
王楚嫣慌神道:"爹爹,嫁妆太多了! 这是你与阿娘多年的积攒,我收不得!"
王员外豪气地摆摆手:"自来嫁女,嫁妆就得比聘礼丰厚许多,我要王公子知道,娶了咱的嫣儿也算赚到了! 幸好我只你一独女,曾听闻,苏辙大官人膝下有五女,破家嫁女,负债如山哪!"
他啧啧摇头,想到那般惨景,浑身抖了抖。
"好在嫁妆跟着你走,万一哪天夫妻不合,呸呸,不说不吉利的。" 他满怀慈爱,像疼小娃似的摸了摸王楚嫣的头,"咱家无官无爵,幸好有些财,不会让别人瞧不起。日后,你夫君必是当官之人,咱嫣儿的后半辈子有所依靠,我终于能放心,也能向你阿娘交代了!"
王楚嫣抱住他,忍不住啜泣:"爹爹,女儿不想离开你。"
"女大总得嫁人,你娘还在时,我们在客栈不远处买了一个小宅子,打算用来养老,现下暂且当作你们婚后新房。"
王员外抬手拭泪,这些年他即当爹又当娘,也舍不得宝贝嫣儿。
不过这桩婚事真是赚翻了! 他细细盘算过,梦中也能笑醒,就见金银财宝哗啦啦地流来,赚得盆满钵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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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到了亲迎的前三日。
王昂又按习俗送来花髻、绡金盖头、花扇、花粉盘、画彩线果等物。王楚嫣家则答以金银双胜御、罗花幞头、襕袍、靴笏等物。
直到亲迎前一天,"下财礼"才告一段落。
当下,整个东水门街坊也像过节似的,到处张灯结彩,街坊逢人便自豪地说——
咱们这儿来了新科状元郎!
孙羊正店包揽婚庆酒席,赵家医馆连续五日免费诊治,那些本对王楚嫣有疑义,甚至嘲讽过的人们也都送来贺礼,变得十分恭敬。
前不久,刘彦与郑姑娘成亲了,在京城最有名的樊楼举办盛宴,婚事隆重奢华,邀请了东水门不少邻曲。即便如此,众人更关注王楚嫣与状元郎的婚事。
喜讯接踵而至。
时不时地,还有媒人来向王员外本人提亲。
王员外每日春光满面,腰板挺得笔直。
不过,有件事儿他不免为难,只好请来对面酒楼的孙大娘,还有自家灶房的蓉姨,因为这两位多子多女。
孙大娘与蓉姨进屋就啪地关上门,将王楚嫣拉到床头。
"这事儿可要紧了,我们今日过来教给你!"
两人轮番指教洞房时女子该做的,绘声绘色,甚至还带着演示动作。蓉姨尤为丰腴,一屁股坐下,抬腿晃了晃身子,就将床摇得"咯吱,咯吱"地响。
"唔!" 王楚嫣盈羞捂面,思及曾在赵府看见的那些春画,越发脸颊火烫。
蓉姨从容笑道:"这有甚么?夫妻都是这么过来的。"
孙大娘接过话:"阿嫣,如今你还是黄花大闺女,难免害羞,不过明日过后,你就是王夫人了! 大娘盼着你多子多女,给咱二姐儿做个好榜样!"
蓉姨推波助澜:"开头有点难,有了第一次,或许往后是你想要,缠着你家夫君呢! 何为欲.仙欲.死,到时你就晓得了!"
孙大娘应和道:"这事儿,你切不可过分推拒你家状元郎,否则,小心他出去偷腥哦!"
两位年约四十的妇人说得热火朝天。
王楚嫣羞赧不知所措,险些夺门而逃。
次日,父女相遇时,王员外干咳几声,探问道:"女儿啊,昨日姑嫂们说得那些,学会了么?明晚就是你的洞房花烛夜。"
合香不解其意,咯咯地笑道:"姑娘学甚都快,做甚都好,王公子定将姑娘当作宝!"
王楚嫣瞪了他们一眼,扭头逃开。
走至庭院。
她抬头望向阁楼。
立春那夜的情景,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亦能感受到自己曾经的心跳,砰砰,砰砰,心尖如被玉蝶翩翩掠过,轻盈而余味无穷。
如今已是立夏,那棵紫薇盛情绽放,灿若云霞。
正是,独占菲芳当夏景,不将颜色托春风。
王楚嫣走去抱住它。
"阿娘,明日,女儿就要出嫁了,嫁给王公子。"
良久,她转身背靠花树,将手中的一份书信缓缓开启。
这是王昂前日送来的亲笔信。
一首[催妆词]:
喜气满门阑,光动绮罗香陌,行紫薇花下,悟身非凡客。
不须脂粉污天真,嫌太怕红白。留取黛眉浅处,共画章台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