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楷本就生得极为俊美,十八岁的少年五官还未硬朗,双唇红润像似涂了胭脂,浑身青春洋溢,而王昂有着成熟男性之美,清隽高挺,宽肩窄腰,站在郓王楷的身旁,有一种守护之感。
"都退下,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搅!"
赵楷喝退宫女后,朝着窗外的花园静观良久,继而执笔蘸墨,继续描绘那副未完成的鸟戏菊花图。
王昂走去坐于一旁,静观默察。
渐渐地,赵楷紧抿的唇角开始往上扬,待恶气散去后,夕阳柔光映上他的侧颜,又像是曾经那位气定神闲的仙家少年。
半响后,他搁下笔,转身看向王昂,拂展广袖邀道:"叔兴兄,可否过来品鉴下?其他人习惯奉迎我,总说好,甚好,我要听你说实话。"
朝臣皆知,赵楷嗜画,尤善花鸟,他亦爱收藏,徽宗经常御赐他珍贵的书画,因此赵楷王府的藏画数以千计。
王昂起身谦恭:"臣书画一般,但恭敬不如从命。"
继而他走近观画,稍加斟酌,如实说道:"这副画,构图巧妙,笔墨十分细致,鸟儿的翎毛刻画入微,颇富质感,相比之,适才殿下绘的几处墨花,似乎就显得用墨稍粗,略欠生动?"
赵楷俯身定睛,星眸掠过一抹黯淡。
王昂不露声色地看了看他:"许是因为刚才之事,郓王殿下略微燥恼?"
"你所言极是。" 赵楷边说边将那幅画揉成一团扔了去,再次现出愤慨之情,"玩物丧志?他分明是在暗讽我!"
王昂眸光沉定,唇边浮现一道若有若无的笑意,安慰道:"殿下金榜题名,乃真才实学,不必因为他人所言而困惑。此外,殿下性情亲和,兴趣广泛,所以亲近你的人自然有许多。" 随即他极有分寸地补充道,"当然,太子殿下亦有他的好。"
"是,方才你对皇兄的所言属实。" 赵楷压制怒火,苦笑道,"他的性情与我和父皇大不一样,他不好书画,不恋声色,父皇崇道抑佛,他也不甚赞同,父皇制礼作乐,丰亨豫大,他却提倡恭俭,当然就与父皇有所不和。而我与父皇趣尚一同,皆爱书画,爱精美之物。"
赵楷沉沉一叹,邀王昂坐下喝酒:"这是清风楼的自酿酒,玉髓,我记得你很喜欢,今日让他们送来的。"
王昂略吃惊:"多谢殿下的心意。"
赵楷喝了几杯闷酒,说道:"方才皇兄来访,内侍呈上王黼新送的琉璃杯,我用之盛酒水,无意中说及皇兄曾经砸碎蔡京送他的琉璃器皿,还骂蔡相公想让他玩物丧志,以致于其他大臣都不敢送他精美的玩物…… 我不过是调侃,让皇兄莫要太过拘谨,谁知,他却勃然大怒……"
赵楷缓缓阖目,微醺的面庞泛出桃花般淡粉色,恬静时的面容更趋完美,然而这股青春气息隐隐交织着几缕茫然与脆弱。
"若我不是皇子,说不定就会归隐山野,每日吟诗作画,抚琴听曲,或者做个悠闲王爷也罢……"
"可是我被牵制住了…… 蔡京和尚书右丞范致虚维护皇兄,然而王黼与童贯,蔡攸等人关系密切,并时常亲近我…… 朝堂甚至传言,说父皇想废皇兄,改立我为太子,因此越发令我们兄弟心生嫌隙……"
"你应该也有所听闻,蔡京与王黼曾经交好,如今对立。蔡京与童贯也曾交好,如今不和。蔡京与郑居中郑太宰亦是矛盾颇深,蔡京与其长子蔡攸到了父子反目的地步。自古朝堂多纷争,皆因利益分分合合,他们以为我看不透这些?" 赵楷意味深长地冷笑,"事实上,我与皇兄都成了这些重臣争权的棋子。"
这个润玉般的仙家少年,生于皇宫,受尽世人羡慕,却也如一只他自己笔下的丽鸟,被囚禁在华美的画面里。似乎从他出生起,就被暗流涌动的众多势力给牢牢牵扯住了,无法自由选择自己的命运。
王昂沉默聆听,淡定的面容现出一丝恻然之情,旋即隐了去,眸光寒若利剑:"可惜如今,郓王殿下已是进退两难。"
赵楷揉着眉心,缓缓睁眼:"我知道皇兄对我隐忍已久,方才他大做文章,说我收拢人心,与大臣们暗通款曲,他是忌惮我……" 赵楷顿了顿,轻笑道,"撼东宫!"
随即赵楷看向王昂,压低声音,耐人寻味地说道:"所有人中,我最信任你,你怎么看待此事?"
王昂凝视赵楷那双漂亮的明眸,勾起唇角:"这要看郓王殿下,你的意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