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庄鸣非穿不可的意思,还是拿起衣服去卫生间换了。
换完出来,庄鸣亮起了眼睛打量他说:“梁洌,我要喜欢男的,我一定会爱上你。”
梁洌不信庄鸣的废话,他觉得庄鸣根本不爱人类,认识庄鸣这么多年,他从没见庄鸣对谁产生过这方面的兴趣。
他不舒服地扯了扯领带,将带来的□□插在了腰上,接着一步上前又抓到了庄鸣的手腕,毫不犹豫将庄鸣铐在床上。
“梁洌!你这是干嘛!”
梁洌搜走他的手机说:“结束之后跟我回去。”
“回哪里去!放开我!”
庄鸣大喊起来,但梁洌完全不理他,转身就走了,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突然僵住不动,愣了片刻仰头大笑起来。
梁洌到达32楼的时间离8点还有5分钟,但从电梯出来并没有看到能直走的通道,正怀疑庄鸣是不是说错了,他挂脖子上的挂坠忽然亮了一下,正对电梯的墙壁中间,就像魔法一样出现了一个通道。
他走到通道前先伸手碰了碰,确实不是什么投影,而是真的就这么一眼间出现了一个通道。
经历了那么多怪事,他已经不惊讶了,而是警惕起来,往通道里走进去。
尽头的门并没有人把守,他推门进去,第一眼注意的就是墙上密密麻麻的白色面具,没有什么花纹,就是纯白一片,全都一模一样。
原本面具应该更多,应该是被人取走了,剩下了许多空挂钩。
虽然房间里没看到监控,但说不定哪里有看不见的摄像头,梁洌装作很熟练地去墙上取了一个面具,戴上就往另一扇出去。
门后又是一个通道,大约三四米,走出去就是宴会厅。
他定在门前看出去,空间很大,整体呈圆形,至少有十几米的层高,豪华宽敞,四周像剧院一样贴墙有两层观众台。
除此之外并没有邪.教里那些诡异的东西,看起来太正常了,反而让他觉得不正常。
就比如里面的人,一个个穿着各式各样的严肃正装,却戴着统一的面具,像是列队一样站得整整齐齐,又如同真的宴会一样与旁边的人平常地聊着天。
这时有人看过来,梁洌立即收回视线走进去。
相隔十年,还戴着面具,他不可能这么远看认出他养父母,他打算的是盯好所有人,等申屠零的人赶来瓮中捉鳖,到时就能找到里面有没有他养父母。
找到庄鸣所说的位置,他有些不自然地站过去,发现并没有他想象的邪.教那么严肃,周围的人都很平常地在聊天。
他没开口也没找他搭话,于是静静地听旁边在说什么。
“什么时候才会轮到我,好想快点成为**的一部分。”
“我也想,这样的人生太没意思,我昨天割腕了,你看。”
“你这样不行的,割脖子死得快一点。”
“别傻了,没有得到**的祝福,献祭是没有用的,只能成为腐烂的肉块。”
几人的语气和聊晚上吃什么没有区别,梁洌没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只有一股说不出的不适感。
虽然看不见脸,可听声音这几人的年纪都不大,他下意识看过去,却所有人都突然安静下来。
梁洌感觉很奇怪,没有任何信号,这些人是怎么做到同一时间都不再说话了的?
他跟着也笔直站好不动,这时本来明亮的宴会厅突然关灯,只剩最中央有一束光从最顶端打下来。
一个穿着精致西装的中年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他没戴面具,走到宴会厅的最中间停下。
梁洌才注意到地板的花纹,单看一部分很正常,可是整体连起来是一个奇怪的符号,与庄鸣给他的挂坠形状一模一样。
男人站定后没有演说,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一声,默默地仰起头,对着顶上的灯张开嘴,仍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整个宴会厅都很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像所有人都开了静音。
梁洌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仪式,奇怪地也向那盏灯看去。
突然,所有人嘴里同时发出声音,他只能形容成发出声音,因为出口的音节听起来怪异无比,不像是任何一种语言,甚至不像是人类应该发出来的声音,强烈的异样感让他浑身激起了发麻的寒意。
骤然间,声音又突兀地停止。
接着,所有人都整齐地,同时地,发直地盯向了他。
——我怎么了?
梁洌连忙摸到身上唯一能称作武器的电击器,从之前的自杀案来看,这个邪.教不会主动杀人,而是诱导别人自杀。
诱导的方式是对对方精神攻击,让人产生去死的念头,直到自杀。他想的是用电击器电晕自己,只要他晕过去,就没有办法对他进行精神操控,申屠零赶来他也能获救。
然而,他还没确定是不是他借用庄鸣身份进来被发现了,就看到中间男人的嘴越张越大,大到和一个盆差不多,完全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下一刻,男人的嘴里喷涌出来一堆诡异的“枝条”,就像某种以簇生长的灌木干枯后留下的枯枝。
可是这些枯枝又不像真的树枝,表面裹着一层黏腻的□□,有种肉感。
什么东西!
梁洌无法形容,只见男人嘴里的枯枝越“长”越多,最后和男人连成了一颗干枯的阿拉伯龙血树。
就在他这么想的一刻,枯枝突然活了,无比灵活柔韧地往四周铺开,仿佛在寻找什么。
梁洌仰头,发现一根触肢碰到了他的额头,顿时其他触肢全向他涌过来。
他身边的人又诡异地同时整齐往后退开,留他一个人在原地。
数不清的枯树触肢瞬间缠住了他,将他拉到男人面前,他手里的电击器掉落,连电晕自己的机会都没了。
其他人这时又开始发出声音,在生命受到威胁时,梁洌再听到这诡异的音节,更加毛骨悚然。
他想过最糟的可能是他被抓住,最后以血腥的方式自杀,怎么也没想到这里会出现这样诡异的怪物。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也想象不出能怎么办,这些触肢的触感与之前的怪物完全不一样,像某种生物的爪子,滑过他的皮肤会留下条血痕。
触肢尖生出更细的枝条直接钻进他的皮肤,顺着他的神经在他身体里漫延,他听到了一个仿佛地狱里传出来的枯哑呼唤。
——宝贝,找到你了。
中年男人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一个诡异到无法形容的怪物。
毛骨悚然已经不足以形容梁洌此刻的感受,那些伸进他身体里的触肢仿佛在搅动他的血肉,最后到达了他的大脑。
他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有一种愉悦麻痹着他,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慢慢变成了只在他梦中重现的场景。
他没有10岁以前的记忆,就像他的人生是中途开始的,记忆最初的地方就是医院。
说是医院只是因为那里有医院里治疗的仪器和病房,并不像真正的医院人来人往,他甚至没有在里面见过除他之外的病人。
在那里他住了一年,除了给他看病的医生外,他几乎没见过其他人,每天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看电视里录放的“人类生活指南”,他从里面学习怎么像人类一样吃饭,像人类一样走路,像人类一样生活。
等他终于学会做一个正常人,才见到了其他人,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受欢迎,有的人甚至害怕他。
他不明白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主动地去和别人说话,他以为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这样,那些会笑,会温柔说话的人都只在电视里,直到他被收养的那天。
他第一次见到和电视里一样的房间,有贴满墙壁的卡通画,航天器一样的灯,船一样的床,还有电视里那样温柔对他笑的父母。
“今天起你就叫梁洌,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你喜欢这个房间吗?”
“喜欢!”
明明是他的记忆,梁洌却仿佛是个旁观者,他不禁想原来那时他真的那么高兴。
可是回忆的镜头一转,温柔的养母对他说:“你不配做我的儿子!像你这样的怪物,我们不要你这样的儿子。”
慈爱的养父也对他叹气,“梁洌,我们不能再把你留下了,你应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
下一刻,梁洌发现自己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而他变成了更小的模样,一个女人抱着他,对他说:“宝宝,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永远。”
可女人说完就把他关在房间里,他害怕地大喊:“妈妈!妈妈!不要——救——”
不等他喊出来“救我”,周围突然伸出来无数奇怪的东西,这不是一个房间,而像是某个怪物的口腔,那些伸出来的是怪物的“牙齿”,他被可以随便变化的“牙齿”缠住,撕扯,剧烈的痛疼让他用尽力气大喊起来,可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内心的呼喊。
——好痛。
——太痛了。
——妈妈!
——救我。
梁洌双目僵滞地瞪着,仿佛一个盲人,他的意识被硬生生撕成了两半,一半沉浸在难以脱离的回忆里,一半被钉在这个诡异的世界,看着眼前癫狂的怪物。
突然间,半空中腾起了一团黑气,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就铺满宴会厅的整个天顶。
数条巨大的触手从黑气伸出来,每一根都比最大的古树还要粗,带着无比强烈的压迫感,从半空中压下来,本能的恐惧油然而生。
梁洌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他确定这就是那只怪物。
果然,巨大触手的尖端突然分生出小一些的触手,是他熟悉的形态,急切地向他伸过来。
触手尖刚刚碰到他,扎进他皮肤里的枯枝就退开,从他身上缩走,他随即被密密麻麻的触手卷过去,牢牢地裹住。
其他的触手落下来,那棵龙血树一样的怪物崩散而逃,可是被比更快的黑气缠住,接着送到了触手之下。
巨大的触手裂开了如同“嘴”一样的存在,里面探出菌丝一样的黑气,将枯枝拖进去,瞬间吞噬殆尽。
周围的人此刻像是已经完全疯了,他发狂地到处撕咬,残杀或自残。
梁洌什么都没看到,他被裹在触手的“怀抱”里,滑腻的触感摩挲着他露在外面的皮肤。
他一点也不觉得被救了,只有更深的恐惧,瞳孔缩成了一个点,身体如同完全脱离了他意识的控制,没有丝毫反应。
半空中的黑气突然笼罩下来,缠住他的触手突然消失,而他被抱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里。
接着黑气散去,怪物不见,他看到了褚玄毅。
褚玄毅为什么会在这里?刚刚的那个怪物去哪儿了?
这一定还是他的幻觉,实际他可能已经快死了。
——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梁洌有一瞬间想就这样沉寂下去,反正他一无所有,他活在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是属于他的。
其实他也觉得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可是他忽然感觉有人在吻他,温热的舌头舔过他唇,扫进他的齿间,像是逮住了他要跌进死亡深渊里的意识,极尽地缠绕,吮吸,最后将他拉回了人间。
“看着我,别怕。”
“我在这里,梁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