漼寒天一字一句说得恳切,他盯着江锦霜的眼睛,目光灼灼,仿佛要把那儿烧出一个洞来。
看他神情认真,江锦霜在他脸上找不出一点开玩笑的意味,他试探问:“和我走了,那你的家人怎么办?”
漼寒天愣了愣,随后道:“我没有家人,父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江锦霜只感觉想说的话到嘴边忽然变得有些烫嘴,他又问:“天月门和司徒长老那儿呢?”
他问完这句话,漼寒天彻底低下了头,像是在沉思如何回话。
人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一腔热血不知往何处洒,只知向着自己以为的正道前进,却往往顾不上其他。
原以为他多多少少会想一会儿,江锦霜刚随手拿起了床边桌上的一本书,就听漼寒天道:“天月门比起我,应更需要江湖太平。”
他抿了抿嘴,又道:“至于师父那边,我到时会回宗门和他道清缘由,如果不能回去,我也可以修书一封回去。”
听他这么说了一堆,江锦霜第一次用这种难以言喻的心情看着面前这人。
初见时,他在清水镇看到少年揭穿了那个骗子的假符,知道了他就是传闻中司徒长老的新徒,原以为他们的交涉会仅仅止步于此,这人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可他越这么想,他们便见得越多,像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真想好了?”江锦霜放下手中的书看向他,嘴里放话,“想好了就不能反悔了。”
漼寒天点了点头,又加了句:“不会后悔的。”
“行了,”江锦霜扶着他的肩膀把他转了个边,拍了拍他的头,“先吃饭去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漼寒天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刚才被江锦霜碰到的地方,他弯身作揖,道了声“前辈告辞”就从正门走了出去。
出门时还碰到了在门口埋伏的饭团,江锦霜看到他走出门,脚下立刻被一团白团子给包住了。
看到这场景,江锦霜低声笑了笑,又拿起刚才看到的那本书看了起来。
秋山试剑推了几日,终于在掌门们成功加固药谷的结界以后再次开始。
江锦霜给谢挽卿发了几张传音符,话里话外都有劝孤云司来参加的意味,谢挽卿也回了音,每每都是拒绝,江锦霜也不再管这事。
地牢里那人在他和魔尊打斗时也受了点伤,不过不是魔尊的攻击直接造成的,是他想着当时场面混乱,正要趁乱逃跑,结果正好被魔尊逃走时放出来的魔气给伤到了。
听到是这原因,江锦霜忍不住嗤笑,摇头叹道:“蠢货。”
周殷骞抬眼看他:“那你还要审他吗?”
“人现在醒了没?”
“没,”周殷骞摊了摊手,又道,“这人估计也是平时不怎么训练,我真真第一次见被魔气伤到了躺了三四天还醒不过来的人。”
说罢,他又朝江锦霜点头道:“不过你也是真厉害,哪来的胆子直接和魔尊对着拼的啊?”
想到这里,江锦霜垂眸道:“我也没那个胆子直接和魔尊本体对上,想着现如今的魔尊不过是从封印里强行挤出来的,说不定还能打一打。”
“还打一打,我当时看到那小子背你出来的时候还以为你死了,气息弱得跟只猫似的,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周殷骞越说越气,却也只能想着这人还是病人,只得顺了顺气,“下次别再这样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这里的“我们”,在周殷骞眼里估计是他自己和那些掌门们。
而江锦霜却以为是周殷骞和漼寒天。
他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了,这次之后我保证不会和魔尊正面对上了。”
“反思得这么快?”周殷骞有些不敢相信,就听江锦霜道出了原因:“因为根本就打不过。”
“如你所言,我能被现在的魔尊打个半死,以后不就更不可能打得过了,更何况,即便被封印住了,他也依旧是魔尊,我还没蠢到要拿自己的命去逞英雄。”
周殷骞募地反应过来。
是啊,那是魔尊,是世间一切苦难和绝望的实体,堪称是与上古诸神同时出现的初魔。
他从人的第一滴泪中产生,此后他的力量伴随着人世间的各种苦难而不断滋生。
书中记载,古时魔尊为祸人间,神明降世将其禁锢在魔界。
若如书中所说,那时还尚有神明可以与之平衡。
可神明这东西也只被记载在了一些古籍中,无人见过神,也许那些古籍也不尽真实,所以从未有人将神明信以为真。
人世间的苦难不断,魔尊的力量源源不断,也就造成了魔尊杀不死的现状。
“行了,”周殷骞拿走了江锦霜的药碗,“我还怕你拎不清呢,你想清楚就好。”
他起身刚想走,又折回来道:“医师和你说了吗?你现在能下床的事。”
江锦霜点了点头,他看出周殷骞此刻在想什么,于是顺着说下去:“我打算明日离开药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