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江言枫之计深远,则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私欲。
墨凌快死时,他能狠得下心不去看望,等到只剩下他和他的一双儿女,他也能在眨眼间将自己的儿女送出去。
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人,舍弃家人,构建这样大的一个局,任谁来想,都肯定想不到他是为了什么。
换言之,那就是江言枫什么都不爱,他从始至终珍视的,只有他自己。
江锦霜眸色深深地看着手中的荷花酥,终于是忍不住发力,将它震了个稀碎。
糕点碎末稀稀拉拉地落到了桌上和地上,显得此处十分狼藉。
“我知道你是能听见的,”江锦霜拍了拍自己的手,仿佛手上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既然把我们关在这里,你好歹也得出来露个面吧?”
虽然的确照江锦霜所说,从表面上看来他们是被关在这里的。
但事实上,他可以用魔气轻松冲破江言枫的灵力结界;漼寒天的实力,如今也同样不容小觑。
江言枫将他俩分开,为的估计就是将他们逐一击破。
但如果现在江锦霜猜得没错的话,某人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了。
江锦霜获得魔力,成为仙门追喊打杀的罪人,八九不离十就是江言枫计划中的一步了。
他步步筹谋,引江锦霜被人唾弃,不过就是利用了人们心中对魔物的恐惧和厌恶。
而在现在这关头下,江言枫又试图将漼寒天归为与江锦霜一道的人,这样,他们两个在江湖中的名声就会尽毁,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
这也是江言枫最想看到的结果。
这个局看上去的确无懈可击,但唯独漏了一个变数。
从他们离开魔界至今,所有来追击他们的仙门子弟,得知其中实情的估计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弟子们跟着来追击,不过是不明所以,单单因为奉了倪掌门和江言枫的命才来而已。
如果江锦霜和漼寒天的的确确和魔物有沾染,且在所有人面前动用魔力的话,那他们的罪名才算坐实了。
现如今,只有前者还在江言枫的预料之内。
江锦霜的确拥有了魔力,还留下了额间那去不掉的魔纹。
而后者,漼寒天,便是现在这死局中的唯一变数。
魔晶被摘除,漼寒天是无论如何都动用不了魔力的。
司徒长老看似是铁面无私,与徒弟断了关系,但实际上,仔细想来便能想清楚,断绝关系为假,取出魔晶才是真。
司徒长老这一步,竟在江言枫多年筹谋,为他们精心布置的死局中,生生辟出了一条活路。
一步生,步步生。
死局不复存在,而今孰胜孰败,还需等到最后呢。
司徒长老既为他们走了这第一步,那他们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风。
见罪魁祸首还迟迟不露面,江锦霜忽然笑了声,抬起头来看着房顶处,仿佛和虚空对话一般:“父亲,您如果还不出现,或许咱们可以打个赌,您猜猜看,我几时能将您这结界捣碎?”
江锦霜加重了“父亲”那两个字的读音,听上去还颇有些咬牙切齿,他句句带“您”,却句句不留情面。
“霜儿,我记得我应教过你礼数,”听到这话,江言枫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江锦霜的面前登时出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你这样与我说话,真是毫无规矩可言。”
看着面前幻影渐渐变得清晰,江锦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与这人保持距离。
感情江锦霜之前那样“你”呀“我”的对江言枫说话,他都不曾恼,这会儿听到江锦霜加尊称,居然又跳出来了。
“我没规矩?”江锦霜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低头笑了几声,又抬起头来,脸上挂着笑脸,“您莫非是贵人多忘事?早在十年前我当着您的面离开静清宫时,就早不将那些所谓规矩放在眼里了。”
“况且,您都要杀我了,我若是到现在还捧着您,”江锦霜忽然收住笑容,眼睛里的所有情绪瞬间被冷漠代替,“那才是真的蠢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