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铺着满身霞光,江锦霜站在前头,很罕见地没有回话。
就连他此刻牵着漼寒天的手也忽地僵硬了起来。
像是感受到了不对劲,漼寒天忙问:“前辈,怎么了?”
江锦霜没说话,只是沉默着御剑。
过了今日还有明日。
这样平常的一句话,对于今后的他来讲,也许已经成了一种奢望了。
面对着漼寒天的询问,江锦霜从心底里觉出一股酸涩。
不忍心不理对方,却更不忍在此刻说假话。
隔了许久,风将江锦霜额前的碎发吹得往后飘,他开了口,说出的却是:“漼寒天,若有朝一日我骗了你,你会怪我么?”
从前没骗过,今后便说不定了。
他说出这样的话,与其说是询问,其实更像是一种预告。
漼寒天在身后一刻都没犹豫,应了声:“不会。”
听到这个回答,江锦霜垂眸,却听到了更让他心酸的一句话。
“不是不怪,”漼寒天用手揽了揽江锦霜耳边的碎发,“前辈是不会骗我的。”
分明两人站位一前一后,可身后人此话一出,江锦霜只觉得这话是对方附在自己耳边说的。
此情此景,再加上这样一句直击人心尖的话,江锦霜望了望天边渐渐被黑暗吞噬的红霞,嘴角咧出一个苦笑。
“若我骗了你,你想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江锦霜重重地说出后面一句话,“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念着我。”
再过两日,这便会是他们二人的结局。
漼寒天到此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因着心中过不去,他想不到的,只能由江锦霜开口了。
“什么?”漼寒天呆了好久才问出这么一句,江锦霜听了,也只是冷漠地目视前方,强忍心中的酸感。
二人一路上再无言。
在天上飞行甚久,从空中往下望去,已经能够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了。
蓬莱洲坐落在海面上,灯火通明。
反正如今已是和江言枫挑明了立场,江锦霜带着漼寒天飞至蓬莱洲渡口,落下时还造出了不小的动静。
原本已经到了晚上,渡口处的船夫大多都该回家休息了。
可在他们面前的船只只多不少,还源源不断地往对岸渡了人过来。
人们探头出来下了船,拍了拍身上的尘灰,脸上的表情便立马变了个样。
有哭出声的,也有用着手帕捂住嘴的。
看他们这阵势,仿佛都是来哭丧的。
但那是一种极其割裂的表情。
这些人从表面上看分明对此处的事毫不关心,却还要做出一副悲伤的模样,似乎这样才能合群,才能全了他们来此处的心意。
江锦霜和漼寒天落地时,恰好赶上对岸大部分的船行至渡口。
那些下船的人见了他们二人,第一反应当然是震惊。
“他们不是?”一个男人指着江锦霜,转头刚想询问自己的同伴,“悬赏令上的那两人吗?”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江锦霜不想作多纠缠,索性直接带着漼寒天进了药谷。
不管身后的讨论声如何激烈,江锦霜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着。
江言枫与周弥先多年交好,情同手足。
江锦霜咬着牙,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
就算当初他认为周弥先重病不起是江言枫下的手,他也依然固执地认为,那些听到的传言,还有如今他看到的这些场面,都只不过是江言枫为了让他们自投罗网的手段罢了。
至少,至少,江言枫都不会对周弥先下杀手的。
一定是这样。
肯定是这样。
穿过入药谷的大道,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白。
弟子们聚在了燕归堂前,跪在外面跪了一长列。
独属于药谷的校服被换下,每个人都穿着白得扎眼的丧服,抽泣声不断。
此情此景,只要是个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此处发生了什么。
江锦霜急促的脚步渐渐放缓,他站在略高于燕归堂一些的高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他没有直接从此处跳下去,而是转而走向了一旁通往燕归堂的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