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失偏头,身旁的人盯着手机屏,并没有看过来。
易御洲许是也猜到了他在想着申淮年的事,而在赵子昇面前讨论这个事不太方便,所以选了打字。
好处在于沟通没了被扣上非议在职调查员的顾虑,不好处在于,一方说不回就不回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个问题的潜台词是:放以前,申淮年好歹也是在案件发生后引导他们去查案,可这次,他在案件发生前出现,如果他知晓何笑笑会跳楼却为了目的的达成不予阻止——
那和Newborn那群人有什么区别?
柳失看了眼正在专心开车的赵子昇。
认定有赵子昇在场,我不会开口追问,所以说不理就不理了?
放以前,不理人这种事在柳失这里甚至都称不上是事。
而现在,虽然依旧可以不当事彼此心照不宣地把这茬揭过——
但柳失不想。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一旁的人突然点了几下屏幕。
于是柳失在动手的边缘被硬生生地扯了回来。
聊天页面上——
易御洲:要论光明磊落,特能管理局的调查员里,林禹安不说第一,也绝对掉不出前三,他看上的人,不会走偏。
柳失顿了片刻,回道。
Liu: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其实挺没说服力的吗?
易御洲:嗯。
易御洲:所以呢。
易御洲:你愿意信吗?
聊天页面又安静了下来。
在上面弹出新消息前,车停下了。
对后排暗流汹涌浑然不觉的赵部长撂下句“到了”就下了车。
易御洲伸手去开车门,刚按上车门把手,另一只手就从他身前越过随之按了上来。
易御洲停下了动作。
车门外,迟迟等不到人下来的赵子昇疑惑地扣了扣车窗。
车门内,柳失抬头看了易御洲一眼。
后排逼仄的空间里,两人身子贴在一起,呼吸也若有若无地缠上。
“信你是一码事,这是另一码事。”
柳失说完这句话,压着易御洲的手开了车门,又在赵子昇看进来前撤回手,力道不轻地往前推了一下。
“这次结束,我必须和他聊聊。”
这是易御洲被推出车门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柳失随之下了车,眼前是一幢二层小别墅。
“走吧。”
他赶在另外两人之前开口,朝门口走去。
易御洲看了会儿柳失的背影,抬脚跟上。
……
两个小时后,首都市特能管理局审讯室。
“吴教授,这些你应该比我们要熟悉,交代一下吧。”赵子昇把一叠照片放在审讯椅上坐着的人面前。
吴冠中嘴唇颤抖着,面色如土,颤抖着嘴唇,却一时没说出话来。
“行,我替你说。”赵子昇声音沉下来,“你利用职务之便,诱骗C大的女同学到你的办公室、家里,甚至学术会议结束后回到酒店把她们叫到你的房间,对她们进行猥亵性侵,还进行拍摄录像。
你还常年出入一家娱乐会所,在对那里做年轻女孩下手。你拍照录像藏在家里的地下室,是为了威胁,还是为了满足你那恶心的癖好留着以后看?
你妻子知道你卧室里地下室的存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有多崩溃你知道吗?你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你觉得自己做这些对得起谁?”
两小时前,三人来到吴冠中家里,迎接他们的是吴冠中的妻子。
在出示工作证件以及申请下来的搜查令后,问及地下室在哪里的问题时,却被告知家里并没有地下室的存在。
三人只好进行地毯式搜寻,最后在吴冠中卧室床下地板那里发现了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虽然有预料到这里会存放实质性的证据,但真正看到地下室里贴满墙壁的照片和立柜里成堆的U盘后,饶是接触案件已经很多的人,也怔愣了不少时间。
怔愣之后是本能的寒意和愤怒。
吴冠中的正式逮捕令即刻审批下来,从C大办公室把人带走的时候,起先他还是一副被冤枉诋毁的样子,直到赵子昇把拍摄的证据怼到他脸上,他才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被带回了特能管理局,坐到了审讯椅上。
现在。
赵子昇说到后面已经控制不住愤怒的语气,吴冠中在一声声责问中双手捂面,崩溃地哭了出来。
“我……我……”
却仍旧未能说出成句的话。
柳失冷眼看着,从照片里抽出了一张。
“你常去的这家会所,是你自己寻找下手的目标,还是会所本身就会提供。”
吴冠中低着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唇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回话。
柳失嗤笑了一声。
“哭得这么伤心,是真的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孩子,对不起为人师表四个字,还是只是伤心自己钱色权在手的好日子到头了啊?”
审讯椅上的人的身子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盯着戳破他心思的人,竟一时恼羞成怒,骂人的话几乎是要脱口而出。
“你——!”
“吴冠中,现在证据确凿,你就算一直不开口,也不会给你减轻罪行。相反,你现在的表现,完全可以判为认罪态度消极,拒绝配合调查。
虽然我也觉得没必要和你耗时间,但还是提醒你一下,你这么精致利己,说还是不说,说多少,这会对你后面的判定有什么影响,好好考虑。
还有,对参与调查的人员表现出攻击倾向,甚至进行实质言语攻击,都是可以往罪加一等上算的。”
易御洲音色本身就是天然的冷,平时里即便待人谦和有礼,也能生出一种疏离不易亲近的感觉。
现在本就冷的音色染上裹着愠怒的寒意,激得吴冠中清醒了过来,整个人气势被压得没剩一点。
良久,他颤抖着声音开口:
“这家会所是我朋友给我介绍的。
这些女孩儿,确实不是我们自己费心思找来的。
而是会所给我们提供的特殊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