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她又更卖力了些,挤出了丝笑意来,比划道:“偷拿你的衣裳是我不对,这是我欠你的。”
“今后我会继续陪你下棋。”
“好好服侍你。”
她由萎靡沮丧骤然转换成温婉乖顺,李琮栖全都看在眼里,不觉蹙起了眉。
昨晚那事于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他不欲多说,也是不想别生枝节。他在乎的只是她身上的秘密和利用价值,其余的,根本不值得他花费心思浪费时间。
然而小姑娘遇到那样的事,会想些什么,却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她刚刚突然那样看他,目光中溢满柔情,充满期待,还提到了以后。李琮栖感觉很不妙。当然,这事儿如果发生在普通男子身上,大概就该谈婚论嫁了。
但他,怎么可能?!
京中不乏想嫁他的高门贵女,不过是其背后的家族想要攀附于他。因着他自己当家,婚事上没有父母管制,所以那些权贵们舔不下脸来与他说媒,只能唆使女儿们想办法往他身边凑,花样百出,各种手段李琮栖见识过不少。其中最出格的,是自己跳进水里,喊着他来搭救。
如若发生昨晚浴房中的事情,那无论他多么的权势滔天,碍于悠悠众口,也得把人抬进府里了。
思及此,李琮栖心中那一丁点儿的怜悯瞬息消失殆尽,他直奔主题:“我还想知道,你害的人是谁。”
语气清清冷冷的, “给你点时间,把那件事想清楚。”
话毕,李琮栖大步离开了房间。
他不在意身边多几个女人,但他必须自己做选择,不可能被任何事情裹挟。
何况是意外!
拾月目送他的背影,刚才燃起的生的希望,瞬时又坠了下去,也全然感觉不到口中药汤遗存的苦辛,想的全是她杀了人的事。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之前端药的妇人又来了,这回手里拿着一叠衣衫。
“姑娘,可歇息好了。”妇人笑着走向拾月,“我姓孙,这边的人都叫我孙娘子。姑娘有事,尽可吩咐于我!我现在服侍姑娘更衣。”
拾月纳罕。怎么回事,自己现在都有人伺候了?
这孙娘子衣着干净,面颊富态,长相瞧着倒是顺眼。拾月的确需要衣裳,不过却不用被人服侍。
她摆了摆手,接过衣饰,走到床边拉上一旁的屏风。
孙娘子是个懂眼色的,并未跟过去。
衣裳是女装,一件月白色银丝线纹的锦缎襦裙,里衣亵裤,甚至连肚兜都备了。黑衣男发现她是女子,安排人给她送女装,合情合理。况且当下境况,也只能人家给什么,她穿什么。
拾月褪去了身上宽大的亵衣,看着胸围上缠着的锦布,触了一下刚要解开,蓦地想起了昨夜浴盆中的一幕,便止住了动作。
她拿起水粉色的上面绣着鸳鸯图案的肚兜比划了下,不合身,有点大了。
既是这样,拾月便丢下了肚兜。还是缠着吧,缠起来更加安全稳固。
在巷子里的时候,他挑明了知道她行凶的事,对她凶神恶煞的,怎的突然变化这么大?不计较她的多次冒犯,还找了个如此妥帖的妇人来照管她,又是为了什么?
“我来为姑娘梳妆。”见拾月穿好了衣裳,孙娘子又引她到了妆台前,“姑娘喜欢什么发髻?”
拾月摇了摇头,孙娘子把她按着坐下,说道:“那就梳我最拿手的双螺髻吧。这个发髻我自小就会,手法最为精巧娴熟。”
刚一换上新裳,拾月就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变了。昨夜她着黑衣男的里衣在药浴里面浸泡过,身上药味很重。现在衣裳褪下来了,味道也没了,可她心里,却还是乱糟糟的,再次想起了在浴盆中,与黑衣男赤身相对的一幕。
黑衣男只露了上半身,她虽然没有看完全,可他肩背挺括宽厚,胸膛结实,腰腹劲健,丝毫没有虚弱的样子。
那么,他又是生了什么病呢?
“姑娘真是雪肤花貌,仙姿玉色。”孙娘子边给拾月梳头,边出声夸赞,“我讲实话,姑娘是我见过的,最俊的人儿了!”
“就是天上的仙子,也不过如此吧!”
拾月回过神来,略一勾唇,浅浅笑了下。
她在镜子中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的脸上涂着带颜色的药膏呢,哪里瞧得出美来。
竟还有人奉承起她了,真是稀奇!
不过更稀奇的还在后面。
晚饭送来的是两荤两素四道菜,还有一份鸡汤,鸡汤里面有好大一颗人参。
拾月站在食案前,诧异地看向孙娘子。
孙娘子眯起眼,笑着说道:“姑娘请用。公子交代,让奴家伺候你用饭。”
说完还朝拾月轻轻点了下头,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古籍里有记载,狱中死刑犯的断头饭,都是极丰盛的。拾月心下生疑,扭头又看了眼孙娘子,孙娘子还是那副表情,笑眯眯的。
拾月昏睡了一天,早就饿了,想着就算是断头饭又如何,左右她得先吃饱。于是便没再犹豫,坐下来闷头吃饭。
不同于以往,目下她饿极,饭食又精致美味,拾月大快朵颐。
饭毕,叶飞惊送来了文房四宝,重重地放在了拾月房间的桌案上,什么话都没留下,便走了。
“……”
孙娘子离开拾月房间,就去了李琮栖那里,禀告了拾月的情况。后面还神秘兮兮的让李琮栖支走了叶飞惊。
李琮栖看着这位驿丞口中十分靠谱的孙娘子,不明所以。
“不妨直说。”
孙娘子笑笑,轻声道:“姑娘没穿肚兜。”
“?”
“都怪我,擅自做主就给选了。也没问过公子,喜欢什么样儿的。”
李琮栖显见的顿了一顿,随即说:“白色的吧。”
“那尺寸呢?”
闻言,他的长指不自觉地蜷了蜷,完后说了个数。
孙娘子道了声“诶”,喜眉笑眼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