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她的眼中也没了光彩,想来他想守护住的秘密,已经破败不堪,再坚守下去也是自欺欺人。
“大野他后悔当初救你,因为救你才落得身死的下场。那些村民追到这崖底,只是为了除掉你,他没想到会同你一起赴死。而你却只想跟他做一对夫妻,在这荒芜之地游荡千年万年,他实在受不住这般寡淡的日子。”
狸猫妖斟酌了最后一下,于心不忍道:“他说他想做人,不想再与你相遇。”
“他不想与我相遇。真是可笑,是我一厢情愿,他竟不想与我相遇,那这千年,算得上什么?”苏魅儿抬起袖子,掩面冷笑:“他每日都外出打猎,怕是早就不想见到我。我还道他这么做,是想与我做对平凡的夫妻。”
不知为何,商聆却从闻人湛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悲痛的神色。
这种情形,约莫是感同身受,他心头有不快。
像她这般未经情爱荼毒的,是感觉不到一丝波动的。
她朝着闻人湛歪头,嘴碎道:“想不到啊,你也有过刻苦铭心的情爱啊。那我岂不是没有机会再得到你的垂爱了?哎呦呦,真是可惜了。”
她一心迫切地想知晓他痛苦的根源,好在来日更加深入挖苦于他:“不知师兄爱慕的是六界中的何种生灵?哪家的姑娘,还是......小郎君。”
闻人湛呼吸一紧,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慌乱,惹得他嘴唇抿紧,上手掰过她的脑袋。曲起手指,在她的头顶上一敲,佯怒道:“便就是你这般对万事都不专心,才会进门派数月,修为没有一丝长进。”
好一招去题万里。
商聆跟他扛上,铆足劲扭转自己的脑袋。嘴巴鼻子一同使劲,用凶狠的眼神望着他:“师兄这是不敢面对,你这是心虚了。若是真爱一个人,何必要遮遮掩掩的,你看你在这一块,就远不如我。”
“多事。”闻人湛忍无可忍,手指点在她的背后。
不轻不重地一下,商聆却无法再开口说话。他竟是急得用了灵力,看吧,他就是心虚,连与人对打都不曾用灵力,却将这点积攒下来的灵力用在她身上。
可想而知,他心里有鬼。
她一顿手舞足蹈,想让他解开这种禁制。
“妹妹想的,我可帮你。”苏魅儿唇角浮现诡笑。她指尖一挑,一件宽大的婚服从角落飘来,落在掌心。
她凝神闭目,唇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张扬:“原来是这般啊。难怪这婚服会认错人,原是这般,那也不算错。”
这是闻人湛穿过的那件。商聆不知道苏魅儿又在耍什么鬼花招。
只见苏魅儿闪身到闻人湛的身前,一把推开他,挽起她胡乱挥舞的手臂:“一切都到此为止了。只是无端端把你们两人卷进来,我心有愧。来吧,我送你们回去。”
下一瞬,商聆睁眼,又坐回了床边。低头一看,身上又是那件玄墨色嫁衣。
她心生困惑:不是说送我们回去,怎么又到了最开始的地方,这看着似乎还是要嫁一遍。
还嫁?
只是这回,身上并无其他束缚,商聆直接冲出去,到了院中,才一脸惊愕。
绿衣女人站在屋顶上。一阵阵阴风四起,吹得屋檐上的灯盏全部倾倒。顿时,灰色火光大涨,将绿衣女人包裹在其中。
狸猫不断往上跳,却因四肢受伤无法上去,急得一直往下摔,摔了又爬起来继续跳。
“魅儿,你快下来!”
闻人湛站在屋外一侧,也是一身玄墨色婚服。商聆拉住他的手臂,“师兄,那个,这种鬼火要怎么灭?”
“一点点的鬼火,都足以让魂魄受尽煎熬。”
“所以呢?”
“她在寻死。”
“我当然知道她在寻死。”商聆道:“所以我们要去救救她呀,你怎么一直站着不动。”
“动不了。”闻人湛苦恼道:“这是新一轮的婚礼祭祀。”
到死还要给假夫君娶个小妾,这等执念,不是一般的深啊。商聆再往前走,也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他们再次被婚服给控制住了。
苏魅儿浑身被灰色火焰灼烧,嘴没有动一丝一毫,声音却幽幽传到了商聆的耳畔。
“你们之间,缘分颇深。作为弥补,便将这个还给你,作为临别之礼。”
下一刻,两人身上的婚服如在水中浸湿过一般,滴嗒滴嗒。血液沿着衣服坠下,形成的血珠互相融合,静止片刻后,如水如雾般腾升而起,一齐撞进了她的眉心。
商聆睁大双眸,眼前如泼墨山水画般晕染开。只见一红衣背影站在无妄崖上,身后跪着上百魔兵。
“请使者三思啊!”
“若是使者摔伤了,魔尊定会怪罪下来。”
红衣背影:“本使者哪有那么柔弱。”
她利落地终身一跃,身后全是喊使不得的声音,此时一柄剑快速飞来,剑柄捅在她的腹部,人便摔进了魔兵堆里。
商聆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把剑,直到剑飞回到魔兵最后那排的人手上,她才彻底看清那人的样貌。
哦豁,是闻人湛。
闻人湛此时正低着头,穿着与魔兵们一样的衣裳,好似就是这样淹没在茫茫人海中,没被察觉。
难怪她一直觉得闻人湛的那把低级佩剑眼熟,原来是寒芒剑啊,就是那把总在她跳崖找点乐子时,突然出现的寒芒剑!
真是败兴!
这便是苏魅儿赠给她的临别之礼。商聆与苏魅儿对视上最后一眼,苏魅儿的魂魄便在大火中彻底消散,只留下灰色火焰还在不断跳跃。
这里仿佛从没有过她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