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抱歉,并没有。
其实佐藤太郎曾经也是有过自己的乐器的。
在义无反顾重新踏入港口黑手党这个他的父母拼了命也想要他远离的火坑之后,他们像一堆待价而沽的货物一样被送到了当时还不会很好掩盖自己情绪,总是满脸阴郁死气沉沉的少女面前,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被一个一个送进那个所谓的“秘境”里去。
在秘境里死亡的痛楚很真实,他几乎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在他亲手将虐杀父母的仇人送进秘境折磨疯掉之后,鸣女在他的面前折断了那把承载着他过往梦想和复仇希望的贝斯。
但他还是留了下来,死皮赖脸的。
在他被鸣女一脚踹到直接跪在地上的时候,他还在笑,笑得很畅快:
“你说他怎么就变得这么弱了呢?我还以为会更慢一点……为什么杀他们的时候就那么强,现在却怕成这样?”
明明复仇都没什么意义,人也不能再活过来。
刀子害了人不去找用刀的人而是去找刀子赎罪。
哪还有思维方式,这已经是疯了。
但好在,他的上司也是个疯子,一个,比他疯的多的疯子。
从复仇完成的那一刻起,佐藤太郎的这条多余的命就已经是她的了。……毕竟,做一把刀,总比做人要轻松许多。
凌晨三点左右,裹着一身死气的鸣女到了宿舍楼下,她对电话那头的佐藤太郎吩咐道:
“这件事,你负责上报。”
“……那山口?”
“记成殉职,补偿金打到他前妻卡上。”
说完,还不等那头回话,她就拖着沉重的身躯上了宿舍楼。
一推开门,灯还是亮的。
樋口一叶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歪在沙发上,简单地处理后的胳膊被包的严严实实,见到她进来,立马清醒了。
按佐藤太郎的说法,老大一般是很少住员工宿舍的,而整个小队换人和死人速度比进新人速度更快,还得通知后勤把山口的东西清理干净,于是乎樋口一叶也只得和顶头上司挤一挤。还有一件事他没跟她说,这其实是当年鸣女还在和港口黑手党谈“合作”时的临时住所。
“还没睡?那就洗漱去。”
洗手间里的东西新的跟快捷酒店似的,想来是常有人打扫。瞌睡被打没了的樋口一叶倒是对这间看起来很有生活气息的宿舍有了些观察的兴致,角落里满是灰尘的保险箱吸引了她的目光。
见状,鸣女只是瞥了一眼,解释道:
“那是我的三味线。”
她当然想要再次拿起乐器,手却因为长年累月的挥砍不停颤抖,如此精细的活,早就不能做了。
即使是看一眼,手也会不由自主地颤抖,明明早就空空荡荡,却还是隐隐作痛。
一个不稳,她杯子里的水洒了不少。
“怎么了?”
“没事。”
这个时候,樋口一叶才想起,在加入港口黑手党前,眼前这个人还曾经在街头卖艺,几乎可以说是通过手艺白手起家创建起了一个规模最大的时候可以达到上百人的乐团。
……那之前,这双手得多稳啊?
她拆洗金属手臂的动作很是熟练,上面夹杂了一些难以清理的不知道是谁的碎肉和早已干涸的血块。樋口一叶在洗漱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看那根手臂的断面,上面的肉已经黏连愈合了很久,还有被沉重的义肢压出来的痕迹。
鸣女很快换好了另一件看起来和垃圾桶里被扔掉的那件一模一样的和服,缩进了被窝里,像一团球一样,把被子全占了。
港口黑手党的员工福利不错,至少住宿条件很好。拿出备用被子,规规矩矩不去碰床上那一团,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很快,经历了这次惊心动魄的外勤任务已经身心俱疲的樋口一叶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按照小队的工作强度和工作态度,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能够睡到第二天中午。
但凡事总怕一个“万一”。
好冷。
好冷。
仿佛身处冰窖一样。
她想要离开这座巨大的冰窖,却发现连门锁都被彻底冻住了,怎么也打不开。
再次睁开双眼时,樋口一叶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在梦境里。
四周的环境居然已经结冰了,而那冷气的来源,居然就是身后躺着的这个人……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或者说,她还是人类吗?
寒冷和体内迅速流逝的能量让她的脑子转动得格外快,再度回想起今天解围的那一幕,鸣女所表现出的能力资料上根本没有写,而小组里其他人却是一副见惯不惊的样子,莫非……无论是侥幸存活下来的心有余悸,还是这如同寄身体内的活物般仿佛幽魂带着人攀登漆黑的教堂的刺骨寒冷,都让她切实感受到了恐惧。
想到这,她就止不住地发抖,即使再怎么努力抑制,也无法停止这种心悸。
就在此时,她突兀被坚硬的刀鞘抵着背部,樋口一叶只得缓缓转过身,月光下,和服少女坐在窗台上,四周被冰棱覆盖,面上带着的是堪称和煦的微笑:
“哎呀,真不好意思,既然你发现了我的秘密,那就只能被我绑上贼船了……
“我可爱的,间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