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请下车。”马车外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马车已经缓缓停下,郁羡转头看向樽月,她好整以暇地看着郁羡,看样子她并不打算随她一起前去。
郁羡不在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独自走下了马车。
“公子随我来吧。”
迎接她的是一个独眼的老先生,他看上去年岁颇大,可是头发却乌黑顺滑,脸上的皮肤如同橘皮一样皱起,萎缩凹陷的眼睛如古井般波澜无惊,另一只眼窝空洞,看着有些骇人。
郁羡忍住好奇心,她实在想询问老先生到底是如何保养头发,能使头发如此乌黑华亮。再结合他的年纪,从视觉上就能达到震撼人心的效果。
郁羡一路走着便盯着他那飘逸的长发,老先生驼着背蹒跚着脚步走在前面,脚步一深一浅,走得缓慢而艰难,郁羡也只好迈着小步跟在后头。
“公子如今年岁几何?”老先生稍稍偏过头询问。
郁羡回想了一下,今年已经快要过去了,意味着她又要长大一岁,“快要十四岁了。”
老先生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速度却是加快了一点。
天色临近昏暗,府里的小厮鱼贯从屋里出来在廊下点上了灯。
在光影的交替中,郁羡看清了院中的布局,瞬间手背汗毛竖起。刚刚光注意看老先生的头发了,现在看来这座府邸属实吊诡。
院中的围墙竟比大门还要高出许多!郁羡虽然没有学过风水学,但是也知道这建筑布局不合理,围墙高过大门,从心理上就让人觉得压抑,偌大的院子仿佛成了囚禁他们的地方。院墙破败,甚至长上了青苔,却也没有人去打扫。
枯树的藤沿着井向上蔓延,院中间怎么会有口井?!这样出入不是变得很不方便吗?怎么看这个布局都很诡异啊!
听见郁羡的脚步声逐渐变慢,老先生缓缓扭过头,“快要到了。”
郁羡低声应了。杂乱的花草躲在长廊下,带着寒意的风吹过,它们就好像在小声呢喃,似乎又在无声地警告郁羡:快跑!
熟悉的异香飘在鼻尖,郁羡屏住了呼吸,紧紧地跟在老先生的身后。
青砖出现了裂痕,踩过的地方发出石板与鞋底的摩擦声,在寂静的院中清晰可闻。
“呵~”
好像是一声冷笑,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可老先生正慢悠悠地走在前头,怎会发出冷笑。
郁羡摇了摇头,今天风大,估计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到了。”
老先生停了下来,面前是一座正常的院落,房门紧闭,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老先生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眼里带着一丝狡黠,他的声音不再苍老,变成了极清润的声音,背也不再佝偻,站直身体以后完全就是一个年轻人的体态。
“不用害怕,这里是我的书房,进去吧。”
郁羡瞪大了眼睛,他从一个举步蹒跚的老者变成一个青年已经够惊悚了,他还叫她不必害怕?!纵使他的头发乌黑顺滑,就凭着他刚刚的体态动作和声音,她愣是没有怀疑他可能本身就是个年轻人。
就算他露出了破绽,郁羡却没有丝毫怀疑,可见他的易容和模仿属实是登峰造极。
燕于池打开了上锁的房门,自己点上了灯。屋内整洁干净,书籍摆放得错落有致,桌面只剩下一幅没有完成的画。
不对,这应该是张舆图。
郁羡眼尖地看见了好像是水道图,上面有水流的走向和附近山川的绘制。
“公子不必客气,请落座。”恢复原来面貌的燕于池举止优雅,落落大方。
郁羡在靠门的右边坐下,木着脸盯着眼前有着异装癖的男子。
“公子好像很惊讶?”还是那副苍老面庞的燕于池挑了挑眉。
“公子如此装扮,自是有道理,我又何必多嘴。”
燕于池笑了一声,“看来公子还是生气了,觉得我戏弄于你。三年前,我在战场上丢了一只眼,却总是不肯遮掩,大大方方地露出人前,可是当人们望向我空洞洞的眼睛时,眼中总是流露出不忍与恐惧。”
“我父亲叫我用眼罩遮挡,我不愿,便遭到了父亲的呵斥。所以我便想到了一个方法,我把自己扮作古稀之人,无论我是什么面貌,人们竟也不觉得惊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