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衿搓了搓手心,出汗了。点亮屏幕,晚上八点过五分,别叫人拐跑了吧……
“哎,没事儿。她那么大个人,丢不了的。”纪柠打着圆场。
“哦,好。”她静静地呼吸了几下。
尝了口松饼,味同嚼蜡。
抿了口果酒……就像加了糖的中药。
她那么大个人……确实,在别人眼里,顾筝弦二十七,不怎么可能被拐走。但只有时衿知道,她其实十九岁……虽然自己十九岁的时候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但毕竟顾筝弦是个古代人。
她吃不下去了。
“我还是出去看一眼吧,你们先玩儿。”
她实在不放心,之前看新闻听说海边有那种喝醉酒的流浪汉劫财劫色什么的,何况自己也经历过这种事……
小时候时衿住在那种家属院,时鹏总使唤她下楼买冰激淋去。那年夏天,她穿得单薄,二楼一个慈眉善目的爷爷邀请他去家里坐一会儿。
爷爷是邱双的上司,平时对她们家也很客气,时衿就去了。他把时衿带进卧室,拉上窗帘,说要给她看个有意思的东西。
视频里是一个空房间,五秒后,突然窜出来一只鬼,小小的时衿害怕,条件反射似的钻到他怀里。
爷爷笑得很大声,但时衿害怕极了,咻一下哭着跑出去。
这件事她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长大一些,又遇到家教学生给她表白的事情。
同样,她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所以她很慌,生怕顾筝弦遇到和她一样的事情,边走边想,出了一身冷汗。
沙滩很大,一眼望不到边那种。而且这个点儿除了带孩子堆沙堡的,还有排队荡秋千玩的,手里提着桶的都是小孩子,甚至也不见有谁形单影只。
时衿着急了,朝着有人的方向大喊顾筝弦的名字,除了几个侧目回头的陌生人,没人应她。
这时候她该怎么办?
因为着急乱了阵脚,直到不小心按亮了手机屏幕,她才想起来纪柠她们也一起来了。
对对对对对对找纪老师帮忙。
找到靠山了,时衿马上要给纪柠发消息。
刚打了两个字,身后一阵清甜叫了她一声:“时衿。”
!
经过0.000001秒的分析,时衿辨认出是顾筝弦的声音。
没有电视剧里骄傲的叶凡和齐飞那样执手相看泪眼;也没有嬛嬛决议夺回恩宠的时候,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之后的惊鸿回眸。
看到她穿着墨绿色裙子提着粉色塑料水桶,头发被海风吹得乱乱的样子,时衿恨不得冲上去扇她两巴掌。
“个死孩子!干嘛去了!”肩膀挨了时衿两巴掌,于是她换了另一只手来提塑料桶:“手机也不带,急死我了!”
“死孩子?”顾筝弦鹦鹉学舌,尾音悄然拎了一拎。
倒是来不及听清时衿为什么突然骂她,只觉着“死孩子”这三个字十分耳熟,之前爱萍这么叫过。
“方才瞧着她们都有螃蟹,我便问她们上哪讨来的,说是,自己抓。”
“你抓回来我也不会做啊,你来做?”
“做什么?”
“清蒸,红烧,随便你做什么。”时衿要气死了。
“它们在水里爬来爬去十分可爱,我不过想讨你一笑而已,没想着做来吃。”可她貌似,搞砸了……
手机屏突然亮了,弹出来纪柠的消息。问她:“怎么了?”
她才发现,刚才慌乱中不小心点了发送,只有两个字:纪老。
服了。
时衿马上回语音过去:“没事的纪老师,找到人了,我们现在回来。”
那边回了个“ok”手势,躺在聊天框里云淡风轻的。所以,没人知道她刚才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沙子还有些温热,顾筝弦脱掉鞋,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眼前的一切都不大真实。当真是“月出云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
她之前就同时衿说过,自己在南景的时候像只鸟雀,活了十九年也没走出瑞安城。
她没见过大海,没见过沙滩,没见过活着的螃蟹,没见过海风掀起来的层层浪。若可以,她好想做个吟游诗人,看遍山海河川,听遍坊间故事。
可她是个女子,从前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去瑞安城南边的寺庙里祈了个福。
脚底下温热,沙砾硌得她有些痒,不过舒服极了。她想让时衿和她一起脱了鞋子光脚走,但是见时衿生气,没敢说话。
“你还饿不饿?”顾筝弦犹犹豫豫,说道。
“不饿。”时衿回答她,带着些怒气。想了一想,又添了句:“餐厅这会儿估计没剩什么了,你要饿的话我给你点外卖?”
“外卖?”顾筝弦没懂:“可以吃薯片吗?”
时衿微不可闻地叹了半口气:“好。”
当真是糟糕了。
时衿从前最热衷于替她张罗吃的,现在她说自己饿,时衿居然爱搭不理的,也不是很热情。
顾筝弦只能学乖,丧目耷眼地提着一桶螃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