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衿穿着短袖,袖口是那种可以翻折上去的款式,她刚才特意把卷起来的袖子放下去遮住伤口,但还是被顾筝弦看到了。
“纪老师拜拜。”
时衿乖巧地同纪柠道别,关门进来的时候被顾筝弦堵到玄关处。
“干嘛?”时衿吓一跳,耸着肩后退三步。
“胳膊是怎么回事?”顾筝弦抱起胳膊倚在玄关的大理石桌面上,打着卷的头发垂在一侧,让时衿想起她们高中教导主任。
被审讯了似的。
时衿“唔”一声,将袖管往下扯了扯:“没事儿,接水的时候不小心烫着了。”
“接水会烫到这里吗?”顾筝弦放下胳膊,握住时衿的手臂看一眼:“时鹏弄的吧?”
捏得有些疼,时衿“嘶”了一声收回手,垂睫点头,鼻端轻轻“嗯”了半句。
她知道顾筝弦鬼精,本来也没打算要瞒她。
“家里有烫伤膏吗?我帮你涂。”
“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有个药箱,你在那找找看。”时衿接话比条件反射还快。
说来真挺神奇的,顾筝弦家的东西放哪,时衿比顾筝弦自己还要清楚。好像家里的女主人。
烧开的水泡过面之后,温度没有沸腾时那么高,但时衿本身皮肤细嫩,白皙上肿了很大一个水泡,中央包着脓,四周红透了。
拧了下眉头,顾筝弦轻手将她袖管卷起来,鼓起腮帮子吹了吹:“用凉水冲过吗?”
“冲过。”
“幼时见叶婆婆给我房里丫头处理烫伤,需得拿绣花针烤了火挑破才行。家里可有针线?”
时衿抵住眉心揉了揉,感叹一下古代人的生存环境:“在我们现代,这东西叫做消毒针,得用酒精擦了才行。”
“消毒针?”什么东西。
“你翻翻看那个药箱里有没有一根长长的细铁棒,一头是个针尖,一头是铁圈。”
顾筝弦翻出来一个材料包,按时衿说的用酒精棉擦过后,轻轻挑破水泡。
时衿看着淌出来的脓水被顾筝弦擦掉,又给周围红肿的地方涂了烫伤膏,感叹一句:“你胆子还挺大的,我都不怎么敢处理这种伤口。”
她只允许这种伤口出现在自己身上,如果是别人,那么大个水泡,看着都牙软。
顾筝弦没有搭腔,握住时衿的手肘看了好久,不自觉咬了咬嘴巴:“我想,我如今理解你当初为何生气了。”
“什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听得时衿莫名其妙。
“在我伤到脚腕的时候。”
“哦哦哦哦哦。”时衿连连点头,想起来了。所以呢?
顾筝弦松开手,将垃圾团成团处理掉,沉着嗓子说:“我现在也想发脾气。”
哟,还没见过大家闺秀发脾气。时衿来了兴致:“那你发一个我看看?”
顾筝弦合上药箱,老神在在叹了口气:“夫子说过,喜怒不形于色。”
哎呦喂,她还装起来了。
上了药的左手像被封印了似的动不了,时衿用右手帮她按住药箱锁扣,才意识到自己要过几天独臂的日子了:“所以说呀,我们又扯平了呗。”
“没有扯平。”顾筝弦暗自划了一下药箱轮廓,说话时兴致不是很高:“我受伤是因为我自己,你受伤也是因为帮我教训他。算下来两件事都是我的错,所以没有扯平。”
她还挺轴。
其实时衿挺能共情这种感觉的。换作她自己的话,谁要是因为她受点伤,时衿恨不得自己割一块肉补在人家身上。
这时候,她就又要翻出自己屡试不爽的“一家人”理论了:“哎呀,都是一家人,不要这么见外好吧!”
是……一家人吗?
一滴水正正好砸进顾筝弦的心脏里,耳根处软了软,悄悄出现一抹红色。
她手底下动作顿住,回头顾一眼时衿:“你如今还拿我当一家人吗?”
“就算我变成拉拉,也可以吗?”
时衿倒是被问的愣住了,就算你变成怪兽你也还是顾筝弦啊……
“那你是不是同意和我在一起了?”顾筝弦的思维就是这样,在她们古代能够成为一家人的,要么是有血缘关系的宗亲,要么是结为连理的夫妇。
但话还没问出口,时衿电话响了:“我的时衿好姐姐!”
一阵高而亮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进她们耳朵里,炮仗似的,一听就是倪诺。
“怎么了?”相比较而言,时衿的语气好沉稳。
“我下午出来办签证没带伞,谁知道突然下大暴雨,我被堵在这儿回不去了。”
“打不到车吗?”时衿问。
“清汤大老爷啊,一辆车都没有,一辆都没有!”倪诺夸张地重复了两遍,以此表达自己的震惊:“你知道吗,我选了追加车型,从这儿到我家也就十公里路,六百块都没人接单!”
也是,暴雨天本就难打车,而且这个点正好是下班高峰期,网约车供不应求。
“时衿大美女小天使好姐姐,你来金成区公安局接我一下呗,我开学给你买一个月的饭!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好好好好好好,”时衿赶紧让她打住:“定位发我一下,我现在出门。”
没等倪诺再说什么腻歪的话,时衿按了挂断。
“我出去接一下诺诺,你自己没问题吧?”
“可是你的手……”
“这没事儿,我又不用胳膊肘开车。”
时衿根本没想着要和她商量去不去,所以在顾筝弦关心她的时候,时衿已经在弯腰换鞋了。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小心开车。”
“知道了,走了啊。”时衿出门很快,房间好像是一瞬间安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