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车开到华璟书院门口了。
安全起见,时衿让司机停了车,剩下一小段路自己开进去。
看着司机骑着小电动车走远,时衿才重新发动起来开进小区。
其实吧,刚才那个司机面相挺憨厚朴实的,不过时衿习惯先用最坏的念头揣测别人,过后再灰溜溜地在心里道歉。
小区里基本没什么人,这段路时衿开了好多遍,闭着眼睛都能稳稳停进去。
眼见着拐个弯就开到了,顾筝弦倒是睡醒了,循着摸到驾驶座椅靠背,贴上去,讨嫌似的问一嘴:“现下没有外人了,可以吻你吗?”
时衿不言语,默默挺直了腰杆。意思是不让。
“为什么!”顾筝弦炸毛。
“有账跟你算,回去再说。”
“嘁。”顾筝弦抱着胳膊坐回去,发丝写满愤怒的样子印在后视镜,被时衿看到了。
按部就班换好熊猫拖鞋,时衿拖着沉重的身子挪进屋,和顾筝弦肩并肩摊坐在沙发上。
顾筝弦没有摊,她双手贴着膝盖坐得端正,一脸急切道:“算什么帐?说罢。”
到底是个十九岁小姑娘,心里盛不下什么事。网上把这种现象叫作小学生挨骂前综合症……
“笑什么?”顾筝弦努努嘴,不满意时衿的笑讽,借着酒意说:“你若恼了,要骂要罚悉听尊便。只是,你得给我个理由。分明是做了对你我都好的事情,还要遭你一通脾气。”
太没道理了。
时衿抬起清亮的眸子看她:“我不喜欢被别人安排。”她明说了:“你没和我商量就帮我换了工作,我觉得被冒犯了。”
下午特意卷过的头发变直了一点点,妆倒是没有花。而且因为喝了酒,眼睛里泪盈盈,我见犹怜。
“哎呦好矫情啊!”时衿别扭地笑了笑,捻一缕头发绕在指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吧,我从小被家人安排惯了,所以有点ptsd,你懂吧?”
“就比如说,如果有一个人,每天都会骂你,每次都重复一句话骂你。那等你下次再经过他的时候,就会下意识捂住耳朵刻意不去听,你理解吧?”
时衿揪揪耳垂面露难色:“我这人挺消极的是吧?”
当然了。她在心里替顾筝弦回答。
“时衿……”
“嗨呀,我不是想跟你诉苦啦。”时衿摆摆手,重新挂上笑脸:“我就想说,凡事要商量着来,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得事先让我知道,这叫做尊重。”
顾筝弦抿抿嘴巴,眸子暗下来了。
她哪里知道这种事情还得相互尊重。她们古代人做事,大到婚丧嫁娶,小到柴米油盐,什么时候商量着来过?
父亲大人从前给她选了个郎君,隔壁镇上刘秀才的儿子,要是不出意外,她如今已经是刘家媳妇儿了。幸亏他儿子中风死了,顾筝弦逃过一劫。
还有,顾淮之所以封了永熙王,也是因为娶了湘茗郡主。同样,没跟任何人商量。
所以在她的概念里,对双方都好的事情,用不着,也没必要商量。
“所以,你讨厌我了吗?”顾筝弦问。
还挺搞笑的……她俩谈恋爱以来,或者说互相认识以来,一直会担心对方会不会讨厌自己。
“当然不了!”时衿说:“我喜欢你来着。”时衿脸红了:“喜欢你,所以想和你一起改变来着。”时衿脸更红了。
“那么,”顾筝弦往时衿跟前凑了凑,然后说:“算好账了,我能亲你了吗?”
“还有一件事,”时衿翻翻手机,亮给顾筝弦看:“安助理又问你借钱,二十五万。”
“不必问。若锦姑娘帮衬我们许多,只要库里还有钱,借她就是了。”
“二十五万……”时衿关掉手机,眉头蹙起一座小山:“对你来说当然不算什么……”
对于普通人的话……她想,她说:“对于普通人可能是救命钱了。咱们抽空去看看她吧你说呢?”
是个商量的句式。
顾筝弦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商量。时衿不仅让她这样做,更教她如何做。
“好。”顾筝弦细声细语。
“但这周恐怕不行。”她熟练地打开手机,点开日程APP:“明天要开个视频会,后天若光要来拍片子,下周吧。”
“行。”时衿坐在沙发上,交叉着手指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样子。
顾筝弦也是,垂着头随意翻几下微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晚上讨吻讨了三回,平日里再死乞白赖不知好歹地黏着她,现下也不好意思张口第四回了。
房间里安静极了,也太安静了。显得两个活人的出现有些多余,不大安分的心跳声更是多余。
时衿清清嗓子,手掌抵到脖子后面揉了两把:“你刚说的,我批准了。”
“什么?”
时衿对待感情不是很机灵,但也不至于水泥封心:“我说,你刚才要吻我这件事,我批准了。”
感情这部剧没有导演,亲吻和□□也不需要喊“action”,偏偏时衿认真得像个数学模型,要输入“开始”的程序,才能得到“心跳”的结果。
这点和她们小古人很像。
没有情到浓时,只有父母包办,没有选择的机会,只有接受。偏偏遇到时衿这件事,将“被迫”和“最好”完美融合,她学会尊重,也同样被尊重。
作为一名女子,她从未被这样对待过。大到选择要不要借钱,小到选择能不能接吻,时衿都给她选择的权利,她可以随时喊停,随时拒绝。
“多谢。”顾筝弦说着,起身到时衿面前,弯曲一条腿支撑沙发,一只手扶住靠背,附身,另一只手轻轻捏住时衿的下巴。
时衿闭上眼,嘴唇被温热含住了。
接着,她将舌尖递给她。将心跳同温度,一起交还给她。
顾筝弦缓慢睁眼,弯一弯嘴角含着湿润看她。时衿不舍得放开那温度,盯着顾筝弦的嘴唇,揽住她的脖子,主动吻上去。
顾筝弦的嘴巴软极了,还残存着一丝果酒味道,欲望从单纯的身体里抽离出来,时衿吻得认真。
“欸……”顾筝弦忽然挣开他,轻喘了半口气:“外面好像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