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不虚?”时衿问。
“嗯。”唐医生眼神示意顾筝弦收回手,道:“孔武有力。”
也就是体壮如牛的意思……
顾筝弦眼睫漠然垂下去,右手拇指搓一搓左手掌心,小声嘟囔:“可我就想再住几日,多将养几日。”
时衿心软了,估计这是小古人平生第一次伤筋动骨,爹娘又不在身边,像留守儿童似的……
“这样吧,你再观察一晚上,明天下午出院,行吗?要是再不放心,我多给你开几副中药调理着。”
顾筝弦眼里的欣喜一闪而过:“中药不必了,让我多住一日便好。”
可爱得紧。
时衿想起小时候每次被邱双带去亲戚家拜年,总盼着她们多说一会儿,她好在亲戚家多玩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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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晚上十点关灯,时衿躺在顾筝弦对面的床上。
夜晚是古今最相似的时辰,即便是走过千年历史长河,月亮还是月亮,顾筝弦还是顾筝弦。月亮自打混沌初开时候便有了,现在正安宁地照着两个人,打碎时间的序列,揉皱历史的规则,将千古怪事湃上一层寻常。
时衿听到顾筝弦的呼吸声,来自千年之前,也来自现代。
“你为什么不想出院啊?”时衿侧枕着手问她:“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几天?”
顾筝弦没有回答,夜晚安静得像月亮。
时衿以为她睡着了,拢一拢被子转过去背对着她躺下。
又安静一阵儿,听到顾筝弦说:“倘若有一天,我失去了引以为豪的东西怎么办?”
她的声音同泉水一样好听,唤醒山涧沉睡许久的悸动,令花、草、树、虫,都醒一醒,听一听她的心里话。
“引以为豪?”时衿重新转过来,手腕支起脑袋侧躺下,问:“比如呢?”
“比如身材啊!气质啊!”顾筝弦倒豆子似的,掀开被子腿一翻坐在床沿:“你看我是不是胖了?脸都圆了有没有?”
左右拍一拍脸蛋,嗓子沉下去道:“皮肤也不是很好,怎么办啊……”
时衿“噗呲”一声:“担心这个啊?”
“嗯。”顾筝弦晃晃小腿。
“那你是有点凡尔赛了。”
顾筝弦尾音轻巧一提:“什么叫‘烦耳赛’?”
“就是一个人,本来厉害得要死,但故意和别人说‘我怎么这么差啊’……贱兮兮的,就叫做凡尔赛。”
“那我……贱兮兮吗?”顾筝弦语气犹豫,舔一舔嘴唇,再轻巧地抿起来。
时衿忖了忖,顾筝弦这几天经历了太多事,但她都表现得胸有成竹,若连时衿都瞧不出来,那她这个女朋友做的太不合格了。
“弦弦,如果你最近比较累,出院以后也可以在家歇一段时间的。我在久声兼职,工资其实还挺高的,能养活咱俩。”
在时衿的世界里,支撑两个人走下去的东西,是感情吗?是不甘心吗?是爱吗?
都不是,是钱。
人类最朴素的物质需求而已,对于爱情来说,是最最不可或缺的。
顾筝弦不作声,安安静静盖上被子躺会去,对着天花板发了好长一个呆,才说:“好。”
病房里实在太安静了,十月份的夜晚有些凉,加上楼道里淡蓝色的光,看着有点瘆人。
顾筝弦和新手机磨合得很好。纪柠请了专业的数据修复师捣鼓了一个上午,除了久一点的消息记录,文件照片什么的都还在。
趁时衿睡着,顾筝弦打开备忘录,在一溜时间轴底下又加了一条:“10月29日第三十二次练习走路,第四个门框处腿软。”
腿软的感觉十分不好受,眼看着门框慢悠悠从面前走远,迎来了冰冷的地平线。她扶着墙边的把手拼命站起来的样子,被路过护士看个正着。
最后,她被扶到轮椅上推回去,又被告诫说:“出院以后还得调理一段时间,这几天记着不能长时间站立。”
“好,多谢。”目送护士出去,病房里剩下她一个人。
顾筝弦不想出去不是因为疲惫,她不让时衿白天过来也不是因为不娇气,更不是什么情趣。
她不想让时衿知道,自己也许要失去与生俱来的天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