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有什么事直说。”时佑起身把遮掩窗户的薄纱帘拉开,暧昧气息一扫而散,房间瞬间明净。
姜执看宋霁瑶的表情有预感她会说什么,瞪了时佑一眼,尴尬道:“我还有工作,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还默默带上了门,门缝中瞧见时佑面无表情,只不过盯着她的眼睛深沉阴鸷。
宋霁瑶深吸一口气,说:“师哥,我从刚进公司开始就很崇拜你,我努力抢票去看你演唱会,光打在你身上全场所有人都在为你呐喊,舞台上的你好像一场梦,绚烂却很快醒来,我多庆幸能进竟峰,这样梦醒后还能看到你。师哥,你可能都忘了,我最开始也是练习生的,每天泡练习室到凌晨,可我好像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走上舞台。经纪人劝我演员部见我长得不错,想让我去客串小角色,当爱豆又累赚钱又少看不到未来,她劝我转行。当演员很好,很快我就出头了,可每次在公司见到你,我那颗沉寂的心就开始重新跳动。我时常犹豫我是因为你喜欢舞台,还是因为舞台喜欢你。但我后来想清楚了,何必分这么清,喜欢就是喜欢。”
“师哥,我喜欢你。”宋霁瑶缓了很久终于说出。
时佑沉默良久,在宋霁瑶以为他不会回应时终于开口:“你是喜欢我,还是……想成为我。我只是你遗失的梦想,是你那些年所奔赴向往的投影,你喜欢的只是我身上的光。这不是真正的爱。我这个人其实跟你想象中的时佑不太一样,不是普世意义下的好人,没什么正常的价值观,最喜欢抢别人的东西。这种人你喜欢吗?”
宋霁瑶怔怔待在原地,捏紧手机,不小心按亮屏幕,壁纸是练习室外的月亮。
“我有喜欢的人了。”为了断绝她的念头,时佑直截了当地开口。
“是姜执。”宋霁瑶笃定开口。
当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姜执收到一条微信。
【爸爸:宝贝,最近怎么样啊?槐清近来多雨,出门要记得带雨伞。小区门口的板面店老婆婆要回乡养老了,小执可以回来陪爸爸吃碗面吗?妈妈也很想你,今天又跟前栋的张姨绊了两句嘴,还在念叨你,回来的时候爸爸给你做虎皮蛋。】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爸妈是市里一所中学的物理老师,自打姜执记事起所有的日夜都是在家属院度过的,夏天爬山虎会爬到她的窗边,小区里顽皮的小孩告诉她爬山虎里有蛇,吓得她整个夏天没有开过窗户。秋天落叶铺满小区绿化带,姜执为了跟小朋友比赛找到最漂亮的一片落叶,弄得浑身是泥,回家李老师揉搓她脸上早已干掉的泥,落下一层细细的土,她咯咯笑,李老师也跟她一起笑。冬天下雪挨家挨户拿着扫把出门扫雪,她跟在姜老师屁股后面抓着雪球趁他不注意悄悄往他后背砸,姜老师顺手扬起扫把带起一片雪落了姜执满头满脸。春天小区的迎春花开了黄黄的一片很漂亮,姜执时常能听见李老师说谁种的花开了好漂亮,移栽回家里的阳台,下个春天她家阳台上也开满了花。
那是姜执最难忘的回忆,后来她按照既定的轨迹读高中读大学,一直是邻居嘴里的好孩子,直到大学毕业。
邻居家小孩一个个是“跟咱一样教书呢”、“进银行啦”、“搞证券呢”、“当医生了”。她则是家属院的异类,一个整日在网站整活的无粉丝博主。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本心不坏,可总有三两句没说着,李老师整日不是跟张姨绊嘴替她出头,就是听刘姨炫耀她的好儿子。
姜执搬出家属院,希望能给爸妈一点平静。节目播出以来姜执时常在担心,姜老师李老师会不会看到那些恶评,他们一辈子教书育人活在小小的四方天地,接触到的不是学生就是老师,哪里亲身体会过恶语伤人六月寒。
她很惭愧,爸妈现在很难受吧?却还要顾及她的情绪措辞,不想给她多增添一丝烦恼。
她用力抹了一把眼睛,语气轻快回复爸爸的微信:【使命必达!】
用力咳两声清了喉咙里的哭音才去开门。
时佑站在门口,看她明显发红的眼眶,声音紧张:“怎么了?”
姜执鼻尖发红,垂着眼睛不看他,纵使极力忍耐哭音还是泄出,“没事,就是想家了。”
她要怎么告诉时佑,想爱你,但不敢爱,要怎么告诉你,靠近你不只我受伤,我的家人也会受伤。
好难啊,爱你好难啊,时佑。
眼前一黑,宽大的手掌稳稳盖在姜执眼睛上,手心灼热烫得她想哭。
“这样我就看不见了,哭吧。”
眼睫抖动轻轻刮蹭着时佑的掌心,此刻没有一丝旖旎,眼泪顺着脸颊扑簌而下,沾湿他的手掌。
姜执不自觉紧咬下唇,血色被牙齿侵占留下白白一道痕迹。时佑伸手抵住她的下巴,轻轻拨开紧咬的嘴巴,“别咬。”
时佑声音涩然,喉结上下翻滚,眼底也潮湿一片。
他真的很自私,自己没有家了还要强行靠近姜执,她平稳人生里受到的伤害都是他带来的,可是怎么办呢?他不想放手。他好不容易见到的温暖,只想紧紧攥在手里。
他乞求上天:
我这一生曲折,有诸多波澜,可她不需要。她该是阳光的、肆意的,她做过我的伞,可不要让她一直淋雨。
老天,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