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庭很美满,爸爸妈妈彼此一直相爱着。〉
——“为什么今天的菜这么咸!这种事你都做不好吗!”
——“我说了我今天发烧了你是聋吗?!有本事你自己做啊!”
——“我做饭?!这是你的活!我每天上班养活你们你还觉得不够吗?!”
——“你上班辛苦,难道我做家务带孩子就容易了吗?!家里有三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没断奶你知道吗!”
〈爸爸妈妈很爱我,希望我能成为有出息的人。〉
——“怎么,你很高兴?这次考了第一,信不信你下次一定会退步!”
——“为什么不是满分?!你以为自己很能吗,你这样下去这辈子都别想做研究员!”
——“为什么要做研究员?你的脑子是灌水了吗?!我们这么辛苦供你吃供你穿,是为了让你去搬砖的吗?!”
〈他们都很辛苦,我要理解他们,不能让他们因为我烦恼。〉
——“思明!你弟弟怎么哭了?!是不是你欺负他!”
——“发什么呆呢你小子,还不快去写作业!有空发呆还不如帮我拖地!”
——“思明,你妹妹的发绳呢?断了?断了你不早说!把你捆笔的绳子拿来给我!”
——“你床单下藏着什么?这是哪里来的小说?好啊你个臭小子,还学会买闲书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哗啦——”
——“你干什么!发疯吗!”
——“你给我说实话,这钱是哪里来的?!”
——“当然是去纺织厂打工来的!不然和你一样失业了就知道天天喝酒吗?!”
——“焯你这臭婆娘,还敢骗我!我都看见了!你昨天是从黑市回来的!”
吵架声,辱骂声,酒瓶砸到地上的玻璃声……
少年抱着弟弟妹妹,缩在衣柜里发抖,直到声响全部消停。
父亲满身酒气地打开柜门,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拖了出去。
“给老子去扫地!”
少年重重地摔在地上,玻璃碎片扎进手心和膝盖,伤口流出的血与母亲身上的红色融合在一起。
他拔/出手心中的玻璃,与母亲四目相对。
母亲死死地盯着他,嘴唇颤动,却只是在吐血,说不出话。
他看着她,知道她的眼睛蒙上灰尘,直到她的身/体变得冰冷。
他什么也没有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母亲的身/体好冷,好重,他搬不动。
父亲把他丢回房间里。
半夜惊醒时,他听到厨房有剁骨头的声音,闻到熟肉散发的香气。
他不敢动。
父亲叫他把肉冲进马桶里,否则就把他和弟弟妹妹卖掉。
没用的,42都看见了,他想。
但42并没有义务举报他的父亲,他也无力违抗父亲的命令。
在把母亲的血肉冲进下水道时,他因生理的恶心一次次呕吐,却只能吐出胃液和胆汁。
嘴里很酸,喉咙被胃酸腐蚀得很疼。
〈不会有人来救我的……〉
但就在他处理母亲的血肉时,桶里有东西在蠕动。
白白的肉之间,钻出一只湿漉漉的小灰鼠。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动物。那只小灰鼠不咬人,也不乱跑,只会看着他吱吱叫。
“……你是谁?”他问。
“吱吱吱?”小灰鼠歪着头看他。
“你……是妈妈送我的吗?”
“吱吱。”小灰鼠用爪子挠了挠脸。
“那……我可以叫你球球吗?”
“吱吱!”小灰鼠回应,就好似听懂了一般。
〈没有人来救我,没有人会陪伴我,但球球会……〉
……
“我很喜欢球球。”思明说,“夕岚哥哥,你喜欢它吗?”
“……算不上讨厌。”夕岚回答,“毕竟他很可爱。”
“是吧。”思明揉揉老鼠的头,“我就知道,没有人会讨厌球球的。”
“这也不敢说讨厌吧。”识之殿堂在脑海中瑟瑟发抖,“会变成鼠粮的啊喂!”
“但是……”思明突然看向夕岚,刘海下的眼睛仿佛染上了阴翳。
“为什么,有人伤害球球,就像伤害我一样?”
父亲握住他的手,他手中是小小的老鼠。
“我也想向其他孩子一样,拥有真心的笑容。”
双手在父亲掌中合拢,握紧。
“但在我沉入深渊的时候,没有人救我,就连我唯一的寄托也离去了。”
小老鼠挣扎了一会儿,便失去动静,有淋淋淅淅的血从指缝中溢出。
“……但比起他们,我更恨我自己。是我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