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秋辰看不下去,直接拉住他的手腕,在结了薄冰的路面快步走着。
“妈,不用紧张,你们的鞋子是防滑的。”识之殿堂说。
夕岚:“……”
他们果然被分开了。
原本夜晚轮班的裁决者们有一位突发急性病住院了,晏秋辰刚好补上。而夕岚的异能更适合白天使用,被安排在早上七点半到下午四点半,没有午休。
如果后来战况紧急,月光又足够明亮的话,他或许会通宵,但现在明显不需要。
极寒的夜晚不适合活动,对人类和污染物来说皆是如此,所以,夜间的污染物潮规模明显小了很多。
第八基地是专注重工业和军工业的基地,武器储备最是充足,直接采用了在夜晚进行火力压制的策略。
夕岚被带去一个帐篷里,因为是紧急搭建的,这里没有取暖设施,只在帐篷底部铺了一层床垫,上面排了五个睡袋。
夕岚在没拆封的睡袋,也就是放在边缘的睡袋边坐下。
住这里的其他人还没有回来……可能是去洗漱了,也可能是晚上轮班。
还有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不远处传来炮响和污染物的嘶吼,在隔音不佳的帐篷里额外清晰。
现在是凌晨一点了,但夕岚觉得自己睡不着。
且不说他下午睡过,就按这响亮的声音和外边的情况,怎么想也睡不着吧?
就在他抱着睡袋发呆时,两个看起来年龄不小的伯伯一边说话一边进入帐篷。他们一个留着花白的胡茬,一个脸上有一条斜斜的疤。
胡茬伯伯先注意到夕岚,说:“来新人了,怎么是个奶娃娃?”
“嗯?”夕岚回过神来,“你们好……”
“真是个奶娃娃啊!”刀疤伯伯咋舌,“小娃子,你才多大,就要上前线了,基地压榨童工?”
“我十八了。”夕岚回答,“我不小的。”
“十八啦?真看不出来!”刀疤伯伯皱眉,“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个读书人,来这危险的地方干啥,真是……”
“小娃子,你还是回家去吧,这前线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多少弟兄都永远回不来了。”胡茬伯伯坐下来,“你还小,没必要来拼命。”
夕岚摇头,说:“我不怕污染物,我是自愿过来的。”
而且,他有保命的手段,在危及性命的时候,他可以躲在影子里。
“而且,你们看起来年龄很大了。”他说,“你们更容易受伤。”
“害,我俩都退休了,这不是特殊情况嘛。”胡茬伯伯说,“我们是异能者,实力比普通人强,过得也比普通人好,总归是要多出力的。再说,我俩快五十了,就算死了那也活得不算短了。”
“喂,别瞎说话啊,我儿子才结婚,还没抱着孙子呢!”刀疤伯伯拍了下胡茬伯伯的后背。
“你就偷着乐吧!等他们小夫妻把娃娃丢给你带,有你哭的!”胡茬伯伯拍了回去。
“行了,大半夜的嚷嚷什么呢?”这时,帐篷外传来声音。
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弯腰走入帐篷,她短发过耳,穿着紧身鲨鱼衣,披了件黑色披风,看起来就冷。
“不过是有新人来,你们俩有必要这么嚷吗,明天早上六点起床,还不快睡!”
“知道了知道了,小宁呢?”
“死外边了,你们要是不睡觉猝死的话,还能和他做个伴。”
“知道了,睡觉睡觉。”
明明那女子很年轻,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兵却是很听她的话,很快就钻进各自的睡袋,不出声了。
夕岚眨眨眼睛,这个姐姐好像很有威信啊……
等等……
‘小识,这里男女混住?!’
“当然不是,他是女装大佬。”识之殿堂说。
“……”
夕岚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他会不会被灭口啊?
“不会,他们都知道他是男的,不过没有人敢说他的不是,因为他很强,在现存人类异能者中排第六,代号云霄。”
‘?比夏哥还高三名吗?’
“不,是高两名,原本排第七的人在第五基地牺牲了,夏烨的排名上升了一名。”
“……”
“你也去睡。”云霄对夕岚说,“我不管你是不是害怕地睡不着觉,如果因为犯困死在战场上的话,我杀了你。”
“……好的。”夕岚脱掉外套钻睡袋。
不过话说回来,死都死了,怎么杀,鞭尸吗?
“人在暴躁的时候总会说一些匪夷所思的话啦……” 识之殿堂说,“他今天下午死了个队友,气得虐杀一只s级污染物,咱还是不要触霉头比较好。”
“……”好恐怖。
……
次日清晨,因为没有热水,夕岚选择不洗脸,直接用湿巾解决。
现在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室外的温度接近零下三十度,冻得人不敢出去——虽然帐篷里也没好到哪去。
夕岚叼着一块压缩饼干,顺着楼梯爬到基地城墙上。
从这里,能看见基地外铺天盖地的污染物潮,城墙外两米处有一排三米高的高压电网,给下去的异能者们留下了安全降落的空间。
很多人已经下去了,到处都是鲜血和残肢,有人类的,也有污染物的。
天边有微弱的光亮,夕岚知道,当太阳开始升起时,自己就要上了。
趁着还有时间,他吃下压缩饼干,并从影子里拿出水喝了一口。
剩下的大半瓶很快冻住了……还是放回去吧,影空间恒温,它自己会化。
“小娃娃,害怕吗?”胡茬伯伯来到他身边,腰上系了绳索,看样子是准备下去了。
“或许有一点。”夕岚回答,“你要下去了吗?”
“是啊。”胡茬伯伯掏出一根有点皱巴的烟,手指一搓,就搓出一个小火苗,点燃。
但他只是抽了一口就丢了,把烟头按在城墙上的雪堆里。
“我去了,晚上间。”
“好。”夕岚点头,“祝您战无不胜。”
“必须的!”胡茬伯伯顺着绳索滑下去,进入战场,逐渐淹没在污染物之中,找不到人了。
数不清的木仓手趴在墙头,子弹射穿污染物的头颅。
运送物资的人们推着装到满溢的推车上来,又带着空车回到基地之内。
金黄色的光芒从东南方照射而来。
破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