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五官昳丽,眉眼深浓,如同用江南风景画中的赭石与墨勾勒出来。
哪来的帅哥?
难道是张助理终于忍不了她的哀嚎,特意为她招聘的新同事吗?
方妤这一声引得大家纷纷抬起头,纪绥不甚明显偏了下头,他讨厌别人用这种目光盯着他的脸看,问:“你好,请问郁泊舟的办公室是第几间?”
方妤楞楞地指方向给他。
“谢谢。”
目送纪绥敲门进了办公室,安静的空间才爆发出讨论声。
“给郁总送饭的,是陈伯儿子吗?”
“陈伯老婆去世都快三十年,哪来的这么年轻的儿子,要说儿子,那得是咱们郁总吧?”
“张助理呢!?快把帅哥的联系方式给我!”
……
郁泊舟从如山的文件里抬眼,他的眼皮很薄,眼型狭长上挑,无形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结果下一刻,郁泊舟便瘫倒在桌上,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硬生生打破了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我好饿。”
“爱人”的性格和长相完全不搭边,纪绥早已习惯。
他晃了晃手里的饭盒递给郁泊舟,送完后没走,四处绕了一圈在沙发上坐下,“办公室不错。”
郁泊舟打开汤大喝一口,“谢谢,光这个房间设计费就十万八呢。”
“你在看什么?”
纪绥举起书店买的书,“《如何做好一个合格的丈夫》、《营造恋爱氛围一百式》还有这本《爱不需要学习》。”
郁泊舟托腮看他,嘴里嚼着饭,声音含糊不清,“看书能明白吗?”
“饭没有咽下去之前不要说话。我的学习能力很强,不必担心。”纪绥翻到下一页,“昨天看了点死对头变情侣和竹马天降文学,有所感悟,兄弟变成老婆最重要的就是……”
郁泊舟摆出虚心请教的态度,“是?”
纪绥啪的合起书,“群众的想象力。要给观众留下充分的想象空间,明白了吗?”
郁泊舟咽下食物,“啪啪啪”给纪绥鼓掌,“好,说的好,但是我们结婚了,是不是应该看先婚后爱的剧本?”
“……”
纪绥镇定回答,“理论上来说没错,我回去再看看。”
郁泊舟把盒里的菜翻拣吃完,连菜丝都没剩下一根,他向来如此,不吃的东西谁也别想让他吃一口,但只要是在他菜谱上的绝不会留下。
他问:“何姨走了吗?”
家里原来的做饭阿姨姓何,干了有七年。今年年初她儿子升了职,定居在东城,想把人接过去一家人团聚,何姨舍不得走,拖到小孙女会叫人,郁泊舟请到了令她满意的做饭阿姨才松口。
纪绥应了声嗯,见郁泊舟拿着筷子戳碗,想了想又说:“来之前刚走,走前包了满冰箱饺子、馄饨,写了三页纸你的忌口指导新阿姨。陈伯把你给她孙女包的红包偷偷塞她包里被发现了,两个人在客厅拉扯了十多分钟,钱撒得到处都是。”
郁泊舟短促笑了下,扔下筷子,“你没上去拉架?”
“拉了,没拉住,差点被何姨的包砸到,所以就跟在后面捡钱了。”
他都捡完了两个人还在你推我我推你,好像钱到手里会着火似的。
纪绥听闻过双方长辈会因为给小辈包的红包来回推拒,见倒是头一次。
为了面子,不要钱。
真奇怪。
……
龟龄寺作为南城历史最悠久的寺庙,向来以灵验但不顾人死活的名声在外,哪怕是工作日,慕名而来的游客都挤得人无处无处下脚
陈伯上半年菩萨诞辰时去许了愿,希望郁泊舟能早点结婚,如今愿望实现一定要带着纪绥和郁泊舟一起来还愿。
四下诵经声纷沓而至,纪绥站在风口让香烟迷了眼,熏得直流泪。
郁泊舟贴心递上袖子,“诺。”
纪绥没看他,掏出口袋里的纸擦完再揣回去,“你不进去拜拜?”
从商一行或多或少都有些迷信风水,纪绥哪怕不信,公司有什么重大活动,需要动土之类的,也会请人看看。
他先前有个合作对象,简直迷信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公司的摆件、格局无一不是请了风水大师来看,就连和合作对象谈生意都得按对方和自己的生辰八字挑黄道吉日。
郁泊舟收回手,毫不在意纪绥无言的嫌弃,掸掉飘到衣服上的香灰,懒懒散散靠着树,“我不信这个。”
纪绥:“做娱乐行业,不信鬼神?”
娱乐圈哪部片子开拍不找人算好日子开机,上午他离开时路过茶水间,听一下里面的员工八卦,说公司现在正爆火的影视剧,开机前可是请了五个行业大师算的日子,请人的钱还是郁泊舟手上批下去的。
郁泊舟表情更加懒散了,好像随时随地就要睡过去,“我个人不信神。我要是信,结婚的时候该请一屋子神婆,先跳大神,然后往你身上撒柚子叶沾的水。”
香客一波接一波,有个上来问能不能给他们俩直播的,郁泊舟婉拒了。
纪绥让人挤得有点烦,不高兴地抿了抿嘴,“那我一定一拳把你打上墙。”
郁泊舟嘴唇颤抖两下,一副被纪绥深深伤害到的样子,“你……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果然,一开始装成小绵羊的样子,得到我就不珍惜。”
纪绥冷酷道:“哦。”
小绵羊?他?
纪绥天生没有好奇心,哪怕郁泊舟提出结婚时说法漏洞百出要求奇怪,他也全然不好奇郁泊舟这么做的原因,只想拿好钱办好事。
但他要确认一下,自己在郁泊舟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什么感觉?”
郁泊舟收了神通,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树干,回忆道:“挺弱小的。被人骂了都不知道回嘴。”
一开始只是出于顺手,总不能看着人在自己跟前被撞死。
后来是有点不放心,以为纪绥顶着一副惨白的随时要猝死的脸,真是跑去喝咖啡的,才尾随了上去。
结果上去一看发现比想象中的更糟。
他当时站在门外,夕阳透过玻璃窗斜照进宽敞的咖啡厅,在另一半照不到的阴影处纪绥垂着头,透亮的眼睛含泪半阖,任由对面唾沫横飞的道德绑架,模样可怜的不行。
纪绥无言,“所以挺身而出,摔到我怀里当救世主?”
“当然不是,是因为……”郁泊舟故弄玄虚拉长音,朝纪绥勾手指,示意他靠近听。
纪绥原地不动,犹豫了两秒靠过去。
法会钟声敲响,路人急慌慌大步从纪绥身边经过,不知道谁撞了一下他肩膀,撞得他重心不稳,眼看要摔倒,郁泊舟眼疾手快穿过人群把纪绥护到怀里。
后背靠上的胸膛结实宽广,郁泊舟不用香水,身上传来的只有源源不断的热意。
“现在明白了吧。”
说话带动胸腔震动,纪绥的肩膀隐隐发痒,“明白什么?”
郁泊舟指着地板和乌泱泱的人群,“太空有空间站,太挤没有空间站。”
纪绥:“……”
纪绥:“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