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驶入了一个长长的桥洞，视线突然的变黑。

几秒后，光线回归，杨建业的视线重新落回吴晓文身上，对方笑意不变地看着他。

——吴晓文。

这是他在这座城市中认识的第一个人。

“我叫杨建业。”

从小生活在山村里的杨建业没有怎么和人打过交道，他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

他也读不懂别人眼神里的眸光到底是轻佻还是善意。

杨建业紧抿着唇，在心中反复斟酌不定。

汽车停了一站又一站，吴晓文安静地在旁边看着他，良久后他又说：“我只是想帮你，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学生，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骗你。”

“不、不是……”

杨建业想说我没有把你当成骗子，但是没有等他把话说出口，吴晓文又道：“到站了，我要走了。”

果然，公交车又停下了，吴晓文起身，避开拥挤的人群，走下车。

杨建业：……

杨建业几不可察的一顿，看见车下正笑容满面地向他招手的少年，立马握紧自己的麻袋，喊住即将启动公交车的司机，跑下车去。

在吴晓文面前站定，他结结巴巴地说：“我叫杨建业，是、是第一天来这里。我没有工作，也没有住的地方……我不知道如何在这里生存……”

对方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你想让我帮你找工作，对吗？”

杨建业越发觉得吴晓文是个善良的人，他原本不是一个爱麻烦别人的人，但是看到吴晓文他觉得很亲切，鬼使神差地就跟着他下了车，还说出了让他尴尬的话。

吴晓文是个好人，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杨建业如此笃定。

半响后，他才挤出一个声：“嗯。”

*

江非和顾池然对视一眼，很套路的故事开头。

一个穷困潦倒的大山少年，第一次进入大城市就遇见了善良的人。然而，按照江非对吴晓文的了解，他绝对不是这样助人为乐的人。

杨建业这样单纯的性格，估计被吴晓文卖了都不知道。

四周诡异的安静了半响，杨建业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

江非出声道：“所以说，吴晓文后来真的帮你找工作了？”

杨建业点点头：“是的，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晓文帮我介绍的，他还借了我点钱，让我租个小公寓。”

“能给我说说你的第一份工作是做什么的吗？”胡警官嘴里叼了根没有点燃的烟，漫不经心地说。

“就是在晓文学校边上的一家小餐馆，干了一段日子……”

*

那天之后，吴晓文真的时不时帮他去外面找工作。

杨建业觉得自己无比幸运，遇上了如此善良的人。仿佛理所应当般的，不久之后，他很顺利的找到了一个令他满意的工作。

杨建业工作的地方是在是在一个小餐馆里，老板和老板娘这对夫妻也是早年从外地来，后来在这里定居，想来也有十余年了。

老板娘原本不想收他，但是觉得杨建业年纪轻轻出来闯荡不容易，破例收他为店里的杂工，并且还在仓库里帮他清理了一个小房间。

又是一家好心人，杨建业想，等他赚到钱了，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们。

就这么过了一阵子，杨建业和老板娘的女儿相爱了。

起初杨建业觉得对不起这对夫妻的收留，在挣扎了一段时间后，他还是向老夫妻坦白了，但没想到的是这对老夫妻欣然接受了他。

可能是急于自己家女儿的亲事，相处过程中又觉得杨建业是个肯吃苦的人，故没有反对。

一切都很顺利。

杨建业重新找了一个工作。他还是穿着那双破破烂烂的迷彩鞋，背着一个老旧的包，但是面容干净且精神气十足。

日子像是一霎时过去了。

马上就要到结婚的日子了。

那一天晚上，吴晓文联系他，说让杨建业请他吃饭。

杨建业当然乐意，他一直觉得要是没有吴晓文，他现在一定还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流浪，他的妈妈没有钱治病，他的弟弟也可能被迫出来打工，他也遇不上现在这个爱人。

那天晚上，杨建业穿了他觉得最干净正式的衣服，手上还拿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瓶红酒还有一个红包。

他把衬衫塞进裤子里，抬头注视着面前这一幢他一辈子也无法住进去的高楼，然后转身进了边上的一个小餐馆。

希望晓文不会嫌弃这个地方。

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油烟味……

天色慢慢黑沉，十分钟前杨建业发出的消息还没有收到回复，但是他一直保持着精神。

要以最完美的姿态见到晓文。

店里的钟传来整点报时的声音，伴随着的是一双穿着球鞋的脚踏入店里，来人手里还抱着一个篮球。

“晓文！”

吴晓文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状似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迟到了一会儿。”

杨建业看到吴晓文就开心的嘴角咧开，露出洁白的牙齿，他帮吴晓文把座位拉开，递上菜单。

“我也没有来很早，一定很饿了吧，先看看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