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林夕眠发出一声清朗的笑，如同白鹭滑过澄净湖泊。

她拍拍他的肩膀。

“穿越者江潮，你好。”

江潮没搞清楚如今的状况，傻傻道：“什么意思？你的办法呢？”

“没有办法，”林夕眠摊摊手，“因为我也是回不去的穿越者。”

她拉了一个凳子，懒懒散散坐下，顺便为自己倒一杯茶。清茶入口，林夕眠不紧不慢地叙述了自己的穿越经历，以及如何碰巧“救活”了他。

“他乡遇故知，”江潮激动之下爆了一句粗口，“我靠，我现在的感觉简直像在高铁站遇见了操着一口方言的老乡。”

据江潮描述，他的室友偶然在某本书上看见了招魂仪式，好奇心驱使之下，拉着整个宿舍的人一起玩。

“同是无聊的大学生，我们玩的真心话大冒险。”林夕眠评价道。

江潮不满道：“可是招魂游戏我们寝室四个人一起玩的啊，凭什么就我穿越了？”

“也许他们穿进了别的世界，比如仙侠修真、星际争霸、末日天灾……”

江潮眯着眼，似乎认可了她的解释。

“你不觉得咱们俩一起来到这里是一件很有缘分的事么？地球那么大，恰巧有那么几个人在玩这个骗人的招魂游戏，恰巧在这个武侠世界里有和他们重名的人，恰巧就穿越了认识了，有这个概率我都能中双色球了好吧……”

“确实，”林夕眠颔首，“很小的概率，但我们就是相遇了。”

两人确认身份，江潮的话比往日更多。没有话题，各种吐槽，东扯西扯，从招魂谈到广义相对论。

没几个人察觉他的异样是有原因的。江潮的中二程度绝对不在原身之下，话痨程度远在原身之上。

刻意掐着不古不现的腔调说话，实在太为难他了。

他无奈地道：“我话很多吗？已经忍了很久了啊，总不能和我爹娘谈平板电脑游戏机吧。”

“我试过好几次了，”江潮指指那面巨大的铜镜，“四个角落点上蜡烛，大半夜的画符咒，完全按照步骤，没用，什么也没有发生。看来我们只能通过这个穿越过来，回不去。”

“今晚别试了。”

林夕眠平静地阐述了方才发生的事，一脸怜悯：“七叔还以为你中邪了。”

“这么尴尬的事都被看见了……”

江潮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说了半天，嗓子干涩，拿起崭新的杯盏连连喝了几杯。他又满上一杯清茶，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从前看小说只觉得有趣，可当事情真真切切发生了，面临的挑战与问题太多。

叶公未必喜欢天上的真龙，穿越根本不是乐事。

“我还是想回家，”林夕眠道，“如果是意外死掉，来到陌生的世界，我会感激上天给了我第二条生命。问题是我没有死啊。我有自己的家人朋友，为什么要留在这儿接受不属于我的爱。”

“我也想回家。”江潮斩钉截铁地道。

他一阵哀嚎：“虽然我在这里有钱帅气，武功又是一等一的高，但我还是想家啊！吃不惯住不惯，我爸我妈我哥们指定想死我了。啊啊啊，我靠，我到底造了什么孽才来这儿啊，不是死了才穿越吗，老子还没死呢！”

他说了一大段，林夕眠的注意力落在那句“武功又是一等一的高”上。

她立即严肃起来，道：“有一件事，我认为有必要告诉你。”

“什么？”

“你帅气多金是真的，不过你的武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潮困惑道，“我的剑术，我的气功……”他伸出双手，试图感受天地万物中的“气”。

江潮的手指细长纤瘦，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层薄茧也没有。

林夕眠毫不留情地打碎他的幻想。

“你的剑术糟糕透顶，根本没有气功一说。”

江潮满脸难以置信：“那我有什么？”

林夕眠认真回应道：“你……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说明真相，揭穿善意的谎言。末了，道：“江府上下良苦用心，你还是装作不知道吧。”

江潮点头表示同意，脸上似有不甘之色。他不死心地问：“我真实实力究竟怎么样？”

“有两把刷子，”林夕眠竖起两根手指，“但是也就两把。剑术非常差，拳脚功夫比剑术好一点儿，但也很差。”

“那就更没意思了。”江潮一声哀叹。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要是真的回不去，怎么办。我想了两种可能。第一种，我剑术精湛，天赋异禀，去夺下武林大会的第一。成为万人景仰的江湖剑仙，惩恶扬善，也算是圆了一个童年的武侠梦。”

说着，他看向林夕眠，露出痛心疾首的夸张表情：“很遗憾，现在这条路走不通了。”

林夕眠好奇道：“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江潮拿起书桌上的那本《邓陵机关论》，一本正经道，“学习穿越者前辈，运用科学的力量。

“崔鹤帆他局限于机关设计，格局不够大。我要进行工业革命，大力发展生产力，带领封建社会走向民主共和。”

“……”

林夕眠不想和他讨论唯物史观。

她想起江潮让人买的笔记，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打开看看，于是伸手去拿放在身侧的三十五页纸卷。

她边翻看边问道：“大师的笔记你看过了吧，写了些什么？”

“简单来说……”江潮双眸微眯，认真思考总结。

“……他养了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