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林夕眠望见一双惨白的手扒在木门上。紧接着，那手印越来越多，逐渐围满了大门。依稀可以看出外面的东西趴着，高高抬起他们粗壮的手臂。

大大小小，是人的手掌。

窗外箫声愈发尖锐凄厉，仿佛冬日屋檐下无数把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双耳。

门外的东西亦越聚越多。

砰——

砰——

砰——

他们在撞门！

林夕眠当即跳下床，拿过“听雪”剑，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靠近紧锁的木门。

桌案上白烛垂泪，忽明忽暗，怪人的影子在白墙上张牙舞爪。

这时林夕眠才看清他们的脸。

客栈小二！

他们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眼睛布满血丝，蓬头垢面，面目狰狞无神，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在外面撞门。

林夕眠心上一惊，呼吸重起来。

“果然……”马钱多喃喃道，“刚进客栈我便发觉宾客与主人都很奇怪，但是碰见了热心肠的你们，便没有怀疑。”

“什么意思？”林夕眠已经拔出剑，剑身寒光凛冽，她随时准备殊死一搏。

马钱多斩钉截铁：“阿眠，快，他们是药人，把桌上的灯熄了。”她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来不及深思，林夕眠快步上前，吹灭了桌案上的白色蜡烛。

外面的动静果然小了。聚在门口的怪人像是失去了方向，无力地拍击木门。

见此招奏效，林夕眠猛烈地敲击左侧墙壁，“江潮，江潮，你在吗？快把灯熄了。”

隔壁很快传来江潮清亮的声音：“我在，外面什么情况？丧尸围城？”

他们的情况估计和自己一样。

“你先别管，把桌子上的灯熄了。”

“啊？好。”

“外面好点儿了吗？”

“消停多了，靠，这群人基因突变成丧尸了么……”

解决完了一切，林夕眠长吐一口清气，赶忙问：“马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钱多忧心忡忡，解释道：“这些是专门养的药人。将活人泡在药池之中，加入特制药物，久而久之便会失去意识与认知。再经过长期训练，他们听见指令——譬如箫声琴音，便会对敌人展开攻击。

“我们来到客栈中，他们语气冷淡，就是失了心智的表现。客栈的伙计保持着过去打扫和做面的习惯，因而他们可以接客。但经过有心人的提点，将花销抬得很高。那些客人对我们不闻不问，行为呆滞，亦是药人。

“平日还算正常，一听见箫声，便成了他人的奴隶。不过，从箫声与他们的攻击能力来说，吹箫者内力有限，且并未刻意让药人来攻击我们。因为药人天生被光亮吸引，我们灭了灯盏，他们立刻失去方向。他的箫声未断，可见，我们并非那人的目标。

“此法最开始由彭溪门创立，后被门派勒令禁止。江湖里早已经失传的邪门歪道，不想被我们碰上了。这个地方果然有鬼……”

林夕眠拖着下巴，若有所思。

“多谢你了，马姑娘，你真是见多识广。”

“毕竟要拜师，我对彭溪门可是很有研究，”马钱多笑道，“是我应该谢你们。还有，叫我‘多多’就好。”

“嗯，多多。”林夕眠会心一笑，钻进温暖的被窝。

初入江湖，便结交了这样一位善良博学的朋友，林夕眠求之不得。

长夜漫漫，寒风呼啸，鸦雀啼鸣。

直到诡异的箫声断了，门外的人才停止一切动作离开。

＊

翌日，天地昏暗，浓雾未消。

几人下楼吃面。客栈一片沉寂，桌椅摆放整齐，仿佛昨夜什么也不曾发生。

客人吃面，小二干活，与昨日一般无二。

马钱多对江潮和吴车夫重新复述了药人的含义，她环顾四周忙碌的店小二与宾客，“……没关系的，他们听不懂。”

江潮道：“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给我少放点儿辣椒都不行。他们只会做固定的事、说固定的话，像人偶一样。”

吴小四已经不敢说话了，缩着脖子躲在角落里。

大雾未散，四人只得待在此处。和药人相处不自在，他们除却三餐，都待在二楼客房。

好在江潮财大气粗，付得起四人的费用。

走廊雾气翻涌，白布飞舞。林夕眠与江潮在此处闲谈。

江潮的目光透过窗子向外，白茫茫一片，“我的错，为了省时间，才选择路过这个鬼地方。”

“不怪你，我也以为白天不会发生什么怪事，”林夕眠道，“……江潮，你记不记得给我们指路的那个老婆婆？”

“记得，她很奇怪。”

“对。她说她的孙子在屋里，可是屋子里根本就没有点灯，漆黑一片。我想一定是因为她知道灯光会吸引药人，故意而为之。”

江潮会意：“……所以你认为她一定还知道什么，我们应该原路返回去找她。”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