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人携手离开后,马钱多和吴小四在客栈房中歇息。
忽见狂风大作,声响如同婴孩啜泣。风起云涌,浓雾淡了几分,空荡的街道上,隐约显现一块巨大的阴影。
那身影有数丈高,在雾里慢慢挪动,像是志怪传说中的野兽,高大威猛,张牙舞爪。
转眼之间,竟然又在两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仿佛一抹从未出现的幻影。
林夕眠问:“多多,你也看见了?”
马钱多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嗯,算是看见了吧。一个很大很高的影子,怪吓人的。但我……不觉得它是怪物……”
吴车夫激动道:“就是怪物!吃人的怪物!”
江潮赶忙扶着他坐下,耐心安抚他的心绪。
林夕眠望着马钱多,又问:“为什么觉得它不是怪物呢?”
马钱多思索片刻,解释道:“因为……它呆呆的,像只人偶一样,与客栈里的药人没分别。如果真的是怪物的话——就像吴叔说的,会把我们都吃了。”
林夕眠问:“它走路的声响大么?”
马钱多回忆着高大的黑影,那时她并没有听见类似野兽的哀嚎与震天动地的脚步,“不大。”
药人小二端上来四碗新鲜的牛肉面,四人吃着面,客栈一片死寂。
林夕眠端起瓷碗,鲜香入口,体力慢慢恢复,绞尽脑汁思考解决方案。
她眉眼沉沉,丹唇轻启:“据我和江潮所知,继续待在客栈确实很危险。”
马钱多水灵的眼眸满是哀愁,道:“啊?那可怎么办?这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呢……”
吴小四吃面的竹筷子都在哆嗦,“……我们走吧……”
林夕眠道:“这样,你们先去收拾东西,时刻做好离开的准备。我们在客栈花了大价钱吃住,面条完全是物超所值。如今药人已经失去了心智,你们可以悄悄去厨房拿一些吃食带在身上。小心些,不要被发现。”
林夕眠拿出进客栈前在马车上拿的地图,“元领河横过金人镇北侧,我们寻找河流,顺河流往下走,便能达到一个叫元领村的小地方……对了江潮,你们江家在那里有一处珠宝阁么?”她指着羊皮纸上的红点问。
这地图是临别时老七赠送的,打上了红点的位置,表明江家在此处有生意。几乎大半张地图都布满了鲜红的点。
为了出行轻便,江氏夫妇只让儿子带了几锭银子与钞票,因为以江潮的身份,江家名下的各大商铺宅院都会热心招待他。
江潮答道:“嗯,江家在那里有生意,几家珠宝阁与丝绸铺子。在元领河岸边还有一处大宅子,里面有一个老管家,小时候还抱过我。如果顺利到达元领村,一切都好说。”
江家“四海之内,处处为家”,富裕无比,跟着江潮游荡江湖,完全不用考虑金钱问题。
林夕眠道:“好。我们直接走在大雾弥漫的街上道危险非常,有没有怪物不好说,金人帮的人也不会允许。所以到时尽量沿房屋走,累了就在废弃的宅子歇歇脚。”
她转向马钱多和吴小四,“那你们回客房吧,我和江潮还有一些事情想要弄清楚。等我们回来,一起离开这儿。”
“那我去收拾了……”吴车夫一溜烟儿往客房去。
“谢谢你们对我的招待,”马钱多走到台阶上,忽然回头道,“我虽不会武功,但精通医药用毒。什么毒气粉、飞镖、银针都能使一使,若是有什么坏人前来,不一定能过我这关。”
林夕眠会心一笑,道:“那太好了。”
见两人不上楼,站在客栈门前,马钱多忍不住问:“你们到底还要去哪里?”
“六神庙。我们有些事情要处理,兴许解决了,就能揭开金人镇的谜题了。”
*
大雾弥漫,整个金人镇仿佛被一层厚厚的白色纱幕笼罩。树木与房屋在大雾中显得影影绰绰,好似暗夜独行的厉鬼。
江潮将《邓陵机关论》放回马车,“我已经弄明白了,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解开机关。”
“好。”
这一次,他们带来了客栈的烛台与火柴。
江潮忍不住道:“……其实我们也可以直接离开的,不管什么寺庙暗道。”
“可我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风拂过林夕眠白洁靓丽的脸孔,眉宇间那颗红痣如同瑰丽珠宝,“客栈待下去是危险,街上遇见药人是麻烦,暗道碰见歹人是倒霉。反正哪儿都是危机四伏,横竖都是碰运气,试一试呗。”
两人再次来到残败的六神庙中。风从头顶窟窿灌入,寒意顿生。六神像上的蜘蛛又结了一层网,蛛网在风中摇曳。
江潮对着黑漆漆的侧殿打招呼:“嗨,骷髅兄,好久不见。”
寒风呼啸,吹得寺门吱呀。
江潮自信地拿过供桌上的铜首,三两下破解机关。
林夕眠称赞道:“可以啊。”
吱呀一声,油漆脱落的白墙转动,显出一方逼仄的角落。
果然有一截向下的阶梯,由岩石打造而成,上面遍布刺眼的划痕,沾满污泥印记。看起来有许多年历史了。
江潮滑动火柴,点燃了蜡烛。他走在前面领路,玄色衣襟随风扬起一角,袖口金丝柳叶纹在幽暗中闪烁光芒。
林夕眠小心翼翼,紧随其后。
“夕眠,你怎么知道密道一定是往地下的?”
“寺庙就这么巴掌大,还能往哪里。”
暗道墙壁上生长潮湿的苔藓,散发淡淡的腐臭味道。林夕眠不禁放缓呼吸。
烛光摇曳,脚下的地面崎岖不平,头顶偶尔会有冰凉的水滴落下,发出清脆声响。
暗道地方很大,面积宽广,四面无垠,谈话伴有清晰的回声。
“这里不久前还有人走动,”林夕眠捏着地面的余烬,“看,是烧火留下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