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快要死了……”江潮说,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嘴里还有血沫喷出。
“不会的,不会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我们说好一起去魏榆宗,一起回家,这些话我都记得。”
“对不起,如果我会武功,就不会拖你的后腿了……”
林夕眠赶忙道:“我不怪你,这和你没有关系……”
“可是我,好痛啊……”
“痛……”江潮的眼神涣散,呆滞地重复这个字。
林夕眠拉紧他的手,试图用余温温暖他,口中安慰道:“我会带你去找多多,她还没有走远……她可是要拜师彭溪门的人,医术高明,你只是受了一点儿小伤,很快就会没事的……”
彭溪门位于邓陵寨之西,路线偏向西北方,他们分别不久,马钱多又没有租下马车。只要她动作够快,一定可以赶上的。
林夕眠俯身亲吻他的额头,但后者已经昏迷,完全没有感受到。
“江潮,你是我最信任、最喜欢的人。在这个武林世界是,回到地球也会是。
“没有你的话,我就真的是一个人困在刀与剑的世界里了,没有人知道平板电脑游戏机,没有人听得懂英语和日语,没有人明白我对一个神奇国度的思念,我和所有人都像隔着一层薄纱……”
林夕眠低低说:“我会很孤单的。”
……
伤口的血勉强止住了。
凭着微薄的护理知识,林夕眠替他包扎。
远处有鸟雀在呼喊,叽叽喳喳。
林夕眠背起昏迷的江潮,一步一步踩在潮湿的青苔上。江潮比她高上许多,自然也比她重上几分,像一块大石头。
她有些后悔了。
崔鹤帆笔记中的穿越方法真的存在吗?为了一份可能不存在的穿越秘法,值得他们耗费光阴与体力北上吗?
才出来不足半月,他们在金人镇遇见了大雾,碰巧赶上金人镇祭祀六神,千辛万苦逃了出来。
在元领村,被诬陷偷走吕家传世秘籍,费力抓住真贼,却又撞见魔教中人。
如今,方踏出吕府,江潮便因为山贼的攻击受伤。
江湖,永远危机四伏。
……
她甚至后悔起没有把钱给那帮好吃懒做的山贼,毕竟江家根本不缺钱,可江潮性命只有一条。
林夕眠大汗淋漓,她长吁一口气,擦擦额头黏腻的汗液。
江潮的身体冰冷,但还有呼吸在。
*
林夕眠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大腿与脊背险些断掉,又酸又麻。
天色已经接近正午。这附近密林茂盛,不宜人居,连一处医馆都没有。狂风过,树叶便四处飞舞。
……
终于,日光洒在一片翠绿的原野,她望见一个活蹦乱跳的身影,桃色的衣衫在杂草中飞舞。
“多多!”
听见声音,桃色衣衫的姑娘笑着回头,“阿眠!”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山风吹过芦苇,宛如野鬼低泣。
林夕眠双目通红,哑着嗓子道:“多多,救救他。”
……
“没事的,”马钱多检查完江潮的伤口,温和道,“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如果细心调养,很快就会好起来。”
马钱多的灰葫芦像一个神奇的无底洞,里面倒出各种药丸,明明色泽相差不大,她却能一眼认出来。
她倒出一颗褐色药丸,喂江潮吃了下去。
“那就好,谢谢你,多多。”林夕眠安心一笑,高悬在心底的岩石落下来。
马钱多道:“不客气。看看附近有没有客栈吧,我们先歇一歇。”
林夕眠道:“好。”
马钱多体贴地询问:“……要不我替你背着他?”
林夕眠笑笑:“没事,我不累,我是习武的,能吃苦。”
又行一程,见一处乡野客栈,酒红色旌旗在大风里飘摇。
客栈只有几位零星顾客,布置陈旧,客房狭窄,但他们顾不得许多,就付了银钱在此住下。
有三间客房,但林夕眠大半时间都待在江潮房中。马钱多负责熬制治疗病痛的草药,她则揽下了照料病人的活儿。
碧空如洗,远处的山峦在阳光照拂下清晰可见,青葱翠绿。微风轻柔,带着一缕缕暖意,吹过客栈屋中的深灰色布帘。
林夕眠坐在床榻边看着他。
她第一见江潮时他就是这副模样,脸色苍白,全无生气。那时她想碰一碰运气,就揭下告示给家财万贯的江少爷治病。
虽然此江潮非彼江潮,但看见一模一样的脸庞,总不免感慨起来。
林夕眠纤长的手指拨弄他的黑发,打了一个圈,“总之,快点醒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