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眨眼睫,不自觉地抿了下嘴唇。
忽然,他抬眼,与蒋小花对上目光。
蒋小花怔了怔。
其实准确来说,《花般印记》的创作时间是在美国留学的第二年。
随后,她蓦然一笑,故作镇定的说:“然后呢?”
“舆论的本身大多数都是先入为主,法律不会以发布的前后顺序而论,按照你们行业的惯例,所谓的8小节相同视为抄袭,可是法律并不这样认为,就好比在市面上出现相同的歌曲,只会被认定雷同,而不是抄袭,即使被告反过来告你也是如此。”
曲易池的语气很平静,可蒋小花专心的倾听他的方向,似乎读懂了什么,通透的瞳孔一下子黯淡无光。
如果仅仅以小节数作为单位,判定抄袭与否,这样是说不通的,创作曲谱之前都不会成为对方的公用素材,反而同一时间前后脚发布钢琴曲,可以说是巧合吗?
唯一一点创作时间她比迪笛较前。
蒋小花气得直瞪眼:“你现在告诉我,这案子胜率不高。”
语气里没有半分犹豫,是肯定,却又透着某种说不出的低迷。
其实舆论是否扭转,她不介意上线跟网络水军对战,本来成绩取决于她的能力,并非漫天飞舞的谣言就能否决。当她的钢琴作品发布那一刻的欣喜,却被一枪正中眉心,仿佛这件事本身吃力又不讨好,但不代表会退缩,蒋小花在想,这不是给抄袭者创造机会吗?
不钻牛角尖,当个哑巴就让这件事沉淀下去,或许会更好。
但是她没有错。
此时,文璋端了两杯茶进来。
曲易池顺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再启唇:“两首钢琴曲是否构成实质性相似,作品登记时间和发表时间通常存在一定关联,但是完全不相同。”
蒋小花敛下眼睫,望着茶杯倒映着自己黯然神伤的脸,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抬眼看他,懵懵地。
“你的音乐水平在她之上,头脑应该灵光。”
“……”
曲易池嘴角倏地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慢慢化为平淡,再抿第二口。
不知道什么时间,蒋小花收到尤芷的电话回现场彩排,对面留下一杯未动过的茶,偶然文件纸带风,茶杯水面微微涟漪,他的手一顿,叫文璋进来,把茶杯收拾走。
随之,他余光瞥到角落有一沓文件凌乱,明显掩盖着什么,便拿起来看了一眼,熟悉的封面和那张脸呈现在眼前,顿时想起来了。
原本放进抽屉里面,翻找文件的时候不小心一同拿了出来,可是压在上面的文件这般凌乱不堪,敢随意乱碰东西的只有一个人。
那时候常背的书包上面多了一个小玩意,要不是室友跟他说,他也不会发现,伸手从书包带上解下来,是个可以弹的钢琴钥匙扣。他冷着脸,学钢琴的手就是快,她肯定趁他不留意,边说话的间隙挂上的。
新来的小妹很爱看八卦头条,知道律所接了这个案子,总觉得杂志内容或多或少跟案子有关联,出于好心塞了给他。
光滑的封面被灯照反光,一道光影折射落到那张脸上,曲易池眼睑微动,然后塞进第一格抽屉中,“咔嗒”一下,锁上了。
*
车厢的广播正放着Pianoboy的《The truth that you leave》,外面树荫婆娑。
尤芷:“你和曲律师聊得怎样?”
蒋小花把椅子往后调整,整个人靠背仰躺。
半晌,她才说:“还行。”
尤芷若有所思的点头:“前年易槐律师事务所荣获《The Legal 500》两项法律大奖,其实可以跟他们聊聊,和我们公司法律顾问合作,刑事诉讼是曲律师擅长领域——”
蓦然一顿,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说:“刑事律师也可以接民事诉讼,没有冲突,你要多相信你的律师。”
“米梨她好点了吗?”
蒋小花扯扯嘴角,问起自己助理的情况。
“她好多了,打完点滴,我就把她送回家。”尤芷说,“你这两天都是彩排,我直接给她放一天假。”
“嗯。”她应声。
近黄昏的光线逐渐褪去,路灯次第亮起。
蒋小花偏头向窗外,突然发现这条路莫名的熟悉,但又不像平时会走的,她猛然坐了起来,微蹙眉,身子下意识往司机的方向探过去。
她问:“怎么走这条路了?”
司机余光瞥了她一眼,笑道:“这条路平时容易堵车就没走,不过这个点一般都是通畅,回彩排现场走这条路近。”
蒋小花默言。
随后,车子的右边出现古色古香的校门,上方四个大字隐有岁月的韵味——宜延大学。
蒋小花恍惚的瞬间,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翻涌而起。
报到处人声鼎沸,还没等父亲叮嘱两句,她拖着行李箱就往里跑,东张西望的寻找什么,然后走到一旁树荫下,气呼呼的给闺蜜打电话。
闺蜜暑假就转学到宜延市,即使高中无法在一起,至少考上同一所大学,这样的约定多美好啊。结果她人来了,闺蜜倒是跑去支教,还推迟一年才回来读书。
太过分了,她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如今闺蜜的电话打不通,她拖着行李箱往回走,大概气上头了,也没留意身边路过的人,行李箱的轮子直接从那个人脚面一轱辘过去。
“同学。”
她脚步停下来,不耐烦地回头却看清叫她的人,嘀咕道:“真是冤家路窄。”
曲易池清冽的嗓音:“路再窄,也不够你轮子占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