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扬州哪个医院?
离筱回了个问号。
——我问问苏省的同学,有没有认识的医生。
离筱原本想说问题不大,不用麻烦。但转念又想,万一呢,有个人问问或许能听到不同的建议。就把医院名称发了过去。
而后李忱然没再回复,过了许久才说了晚安。不过离筱那时候已经抱着手机睡着了。
次日一早。大姑提了份早餐来。
医院配备了祖母的食物,家属的饭菜因为没有提前预定,只能自己解决。大姑把早饭递给离筱,又问了医生来查房了没。
离筱看了时间,说八点多医生才会来。她边吃早饭边看手机。李忱然在她睡后又发了几条消息,均是早上五点后送达的。内容是他联系到一个大学同学在扬州北三医院心脑血管上班,推送了名片过来。
少时,医生来查房,叮嘱的内容和昨晚的一样。一切事宜和大姑交代妥当,离筱就去护工公司请了一位中年阿姨,在护理方面,专业人士总比初来乍到的生手内行。
昨夜离筱没睡好。大姑看她在医院也没事了,就让她回周玉茹家里拿些必要的物品。离筱听了就急匆匆往扬州的房子赶,收拾了祖母的一些日用品。据说当时手忙脚乱,祖母的假牙都没带过去。所幸这两天还只能吃流食。又拿了些祖母的贴身换洗衣物和历年的病历本。
一共整理出两个袋子。空下时间后,她把自己洗漱了一番。这时候还是大夏天,昨天劳顿了一天,身上泛起一阵人|肉酸馊味。
再次赶回医院,接近傍晚五点。两袋东西不轻,一路赶来,背后又渗出了一层汗。下午的澡算是白洗了。
“你没在家休息一会儿?”大姑在午间倒是睡了一个小时,因为新来的护工尽职尽责,一直看护着周玉茹。
离筱因为眼睛大,黑眼圈就异常明显,以往她会拿遮瑕膏涂一下,今天实在是没心情弄,再说她轻装简行地过来,化妆品等杂物都没有带。
两人对接了物品后,大姑就先回家。离去时,大姑犹豫了一会儿。
“怎么了大姑?”离筱见她似有话,就起来跟她到了病房外面。
“我把这事告诉我妹妹了。”大姑说的妹妹,就是离筱的小姑。祖父母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姑是离高阳的姐姐,小姑是最小的妹妹。
不过小姑一向和家里不对付,据说当年祖父离世时,为一些遗产起了纠纷。那时候离筱未成年,没有参与进去。而且祖母行事强势,给强压了下来。
“她会来医院吗?”离筱怯怯地问。对小姑她有不好的印象,记得是个很凶悍的女人。小时候在她家住过一段时间,就没见过她笑过。现在算起来,小姑也有四十多岁了。
“听说明天来。”大姑安抚了离筱,“你不要太担心,她无非说那些话,你不用听。再说奶奶还在,她不敢造次。”
离筱轻轻应了,才把大姑送到医院外面。看着大姑远去的背影,心中复杂。
她是个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的人。平时又不爱说话,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造就了她的处事哲学,只有单纯的“行”与“不行”。中间的迂回地带,还是进入社会后,慢慢学了点。但学得很蹩脚,偶尔犯错,只能以冷脸来处理。想到离家亲戚的龃龉,更是不在行了。之前一直有祖母和张志辉护着她,她是接触不到这些烦心的家务事。
一边走一边想。炎热令她的脑子生出了黏糊糊的腻味,耳道也变得潮湿,听着周围似乎有个熟悉的声音。
走几步,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前面是急救中心,里面塞满了人。赶紧调头往住院区走,那个熟悉的声音变得清晰。
她似碰到了电,猛然转身,看着黄昏中的医院石子小路,一个高大的男人逆着夕阳余晖走来。
怎么可能?
离筱揉揉眼,心中一万个不相信。
肯定是她没睡好,看花了眼。
路灯一盏盏依次亮起,照明了石子路的阴影和高大男人。
“李忱然?”她再次睁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嗨。”他已走到面前。头发略长,刘海稍稍遮了到了眉毛。一身浅色休闲装,顿然觉得一阵海盐清新扑面而来。
“你怎么来的?”她说地有点语无伦次,“你干什么来的?”噎了口水,定了定神,抬头看他,“你不是在临城吗?”
“我早上还在港城呢?”他说话很轻,慢悠悠地飘来。周围没什么人,只有急救中心偶尔出救护车的警示声。
“坐飞机来的?”她下意识地问。在病房随意扎的团发挂下来几绺发丝,贴着脖子,黏痒着不舒服。她拿手不自然地挠了挠。
“是高铁,飞机票没有时间合适的。”他提了提手里的东西,有一些水果和牛奶,还有几个小盒不知是什么。“坐了九个小时呢。”
她点头。一千多公里,确实要这样久的时间,
这会儿不知该说什么。只紧张地把耳鬓的头发往后理。
“离筱。我说有时间了。”他的眉眼毫无倦意,漆黑的眼珠中有一点路灯光的亮,
“所以赶来和你一起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