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都是你看着她们,被折磨到咽气,你既然这么喜欢看人死掉,不叫你亲眼瞧瞧自己的死法那多可惜。”
文秀才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躺在血泊里,最终双眼圆瞪,死不瞑目的咽了气。
“哎”老和尚上前:“女施主你这是何苦呢,千年苦修,若被雷公电母盯上灰飞烟灭就在顷刻间,我替他念段往生咒,也替你消减些恶果吧。”
可是方四娘,却伸手拦住了长燃大师。
“不必,你若超度了他,我还怎么帮他流连人间呢。”
“此话,是何意。”
眼神里,充满了祥和睿智的长燃大师,都露出了困惑之色。
方四娘右手,在空中作拈花状,渡厄镜出现,悬浮在她指尖上,一圈圈的转动着。
“我是地府的阴司,游走阴阳两界,掌的就是生死。是他亲口与我说不想活了,所以我成全了他,何来因果,也不会有天罚落下。”
“原来如此。”
老和尚再次念了声佛号。
与神鬼祈愿,自成一段因果,是好是坏,都是咎由自取。
方四娘适才,在文秀才的眉心戳的几下,实则是画下一个晦涩难懂的符。
而文秀的魂魄,化作三寸小人,从头顶的百会穴飞出来的时候。
额头上画的符,立刻化作一道锁链,套住他的脖子,又将他锁回到了身体旁。
“放开我,大师救救我吧,我知道错了。”
“你们佛门中人,不是讲究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文秀才不愧是读书人,即便死了,说起话来,还是一套套的。
长燃大师悲悯道:“世间一切皆有缘法,施主你今日之死,皆因你往日造下的杀戮,若因你放下,贫僧就要相救,那因你无辜惨死者,又该谁去渡。”
说完他又看向方四娘:“施主即为阴司,就该带他回地府,将该受的惩罚都受了,可你却将他困在尸身旁,你戾气太重,伤人更伤己。”
方四娘不屑一顾:“大和尚,你说的这些,都是凡夫俗子,喜欢给自己身上约束的条条框框。”
她的脸幻化成狐,转瞬即逝,又变成人的模样。
“我是妖。”方四娘围着长燃大师转了一圈:“对我们妖来说,只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他这条命可不够赎罪的。”
“小娥,看看他休书里都是怎么写的。”
“哦,好的。”
其实休书,刘小娥早就看过一遍了,无外乎找些理由,将她净身出户的休掉。
可恩人叫她看,刘小娥很听话的,赶紧又看了一遍。
结果她眼睛立刻瞪大了,因此纸上一段段文字浮现出来,与文秀才的笔迹一模一样。
而内容是说,文秀才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为了不拖累小娥才将她休掉,以后嫁娶两不相干。
文秀才无父无母,所有的房舍田契,都留给刘小娥做将来的嫁妆。
感念当初,刘小娥的姐姐失足落水,他没能及时相救。
夫妻感情深厚,他希望自己死后,能被水葬进那条河里,永远陪伴爱妻。
“我不要,这不是我写的。”
三寸小人的文秀才,拼命的挣扎,可缠着他脖子的锁链,就是挣脱不开。
方四娘见状,伸手就在文秀才的尸体上,踢了两脚。
“老实点。”
而小人也立刻,捂着腹部,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方四娘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困灵符,很久没画过了,好在没有记错。”
被这道符困住的魂魄,直到他的尸体彻底腐烂,骨头都变成黄土时,锁链才会消失。
而在此期间,尸体承受的一切,魂魄都会感同身受。
“等到你的尸体被丢进河里,你会每天体会,被鱼虾啃食腐肉的痛苦,最后连骨髓都会被挖空,你的骸骨会被河水推动着,撞向河底的石头,一点点撞成碎骨,这些滋味,你可以在接下来的几十年,甚至百余年间慢慢的体会。”
瞧着文秀才的魂魄,绝望的滑跪在地,方四娘发出得逞般的戏谑笑声。
“何至于此。”长燃大师,再次叹口气。
“不然呢。”方四娘挑眉:“你想拦我?”
老和尚摇摇头,口中念着不知名的经文,转身向着院外来时的路离去。
“见不得,却也管不得,施主切记,一切随心,也是一切随辛,你选的路艰辛荆棘,若有天驻足不前时,可来寻老衲,我愿为你燃上一盏明灯,照尽一切苦厄。”
“故弄玄虚。”
方四娘最不喜欢,与这些佛门中人打交道。
他们穿的袈裟,再到念的佛经,都叫她眼晕心烦得很。
叮嘱小娥,就按休书上所写去做。
事情随手给办了,方四娘转身准备离开。
刘小娥却跑了过来:“恩人,我能再见一眼姐姐吗。”
虽然刘小娥,眼圈通红,瞧着十分可怜。
但方四娘却直接回绝了:“人鬼殊途,之前你们能见一面,是姐妹情未断。如今人死灯灭,亲情已散,没有再见的必要,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吧。”
刘小娥跪下,还想再求,道理她都懂,可自幼结伴长大的姐妹亲情,这一别就是永别,哪里割舍得下呢。
可她面前的地上,忽然刮起一阵旋风,吹起的泥沙叫她睁不开眼睛。
等到旋风消失,她再要叩头相求时,哪里还有方四娘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