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晃动沙沙作响,屋门在一阵静默中打开,洛爹扶着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魏娘离开。
短短三四年光景,这个正直壮年的男人已经两鬓斑白,皱纹川字烙印眉骨。
魏娘面色苍白,双手捂脸不断滑落泪珠,闷声道:“我儿回来了。”
洛子君轻声道:“是的。”
魏娘停止哽咽道:“他说他并不怪我们。”
洛子君依旧温柔道:“是的。”
魏锦雨一把攥紧肩上安慰她的手,目光坚定对人道:“我不会再让他离开我身边了。”
洛爹眼中充满了痛苦与悲伤,将人完全牢牢抱紧进自己怀里,犹如哄着一件易碎的瓷器道:“好。”
怀中的人依旧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只中,继续道:“岛上的人一直都活着好好的,说明厄难消失了,与青塔联手的封印成功了,族里没有理由再将他放逐海岛。”
“屠葛乐氏的乐山白将军凶名在外,能得到他的支持,正好可以震慑那些企图从中作乱的宵小。”
“我们魏云氏……”
“其它不参与的修仙世家……”
“阿锦。”洛子君低下头,温柔道:“百合莲子羹已经煨好,咱先去尝尝可好?”
经他一打断,魏娘又跟着他的话头撒娇道:“可甜哟?”
洛爹刮她鼻头后,牵起人的手道:“饴糖,桂花糖,想怎么加就怎么加。”
“夫君你骗人,明明只肯给一块甜嘴。”
听着门外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温离渊偏头朝向床榻上,那里正有人挺尸直挺挺躺着,瞪着眼看上头也不知道在盯着看什么。
“你就没点想说的?”温离渊趴床边戳人脸道。
南锦凛眼珠倾斜,又转回道:“说什么?”
与久别重逢的至亲碰面,他并没有情绪崩溃到失去控制,而是一脸平静接受了对方的所有絮叨。
摸了摸似乎还带有余温的手背,魏娘在不停忏悔与解释时,一直紧抓着他手不放,仿佛生怕一个松懈,人会在她面前骤然失踪无影。
这是个非常新鲜的体验,他还从未从人身上体会到如此沉重的感情。
心情刚变好的南锦凛突然又变得阴沉,洛父前头的行为,也委婉说明了魏娘的不对劲。
她身体状况比南姐说的还要严重,魏娘咳疾入肺,谈话间便见气喘。心疾沉珂,需要人不停的岔开话,以免她深陷自语。
温离渊见人没阻止他,又改为捏人脸道:“那你现在是在发什么呆?”
拍开手,南锦凛道:“我在想我爹说的话,修仙族有哪些能助我摆脱困境。”
温离渊改撑下巴,道:“那你想明白没?”
“能报上名的世族也就那么几家。”
南锦凛张开手竖起指头晃了晃。
“缥缈涳氏,屠葛乐氏,慈良姜氏,百川青塔和正道术明堂。”
南锦凛收手垂下眼睑道:“缥缈涳氏不待见我,这就不用说了。屠葛乐氏那个将军听说性格火爆,不好相与,能给我爹娘撑腰属实难得,虽说可能与他们年年送的厚礼有关。”
温离渊乐意听他讲话,催促道:“还有呢?”
略思索片刻,南锦凛道:“洛爹说姜氏最是心怀慈悲的宗族,但做事也最为谨慎,不会插手有涉及天道因果之事。”
温离渊问道:“那青塔和术明堂呢?”
“青塔老儿与我魏娘的母族是至交,我能好好活到现在,多亏了有他们协助,虽然魏族人丁稀薄没落,但他们在朝廷上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南锦凛停顿沉默,道:“术明堂受皇帝老头管了,怕是得小心了。”
温离渊歪头不解,“皇帝老头一介凡人有何可惧?”
南锦凛斜眼凉凉道:“皇帝是王朝权力的集大成者,受天道气运守护,你以为随便什么人就能解决他?!真那么容易,那些心比天高的修士第一个就拉他下台。”
温离渊眨了眨眼,哼出笑道:“那这样吧,我护你周全,你帮我一个忙。”
南锦凛睨他道:“你我子母血契,我要你护我,你还能不听从我的命令?”
温离渊眼神极为不屑,回道:“尽全力抵命护你,和护了但不保证是否缺胳膊断腿,那可大有区别去了。”
浅浅一番思考,南锦凛果断起身下床,“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站在湖边,日光亮得刺眼,晴空万里无云,只有微风摆动。
南锦凛抱手搁湖边竹林阴影下庇荫,皱眉眯眼道:“你要下水?”
推着不知从哪里捞来的孤舟,温离渊朗声道:“还不快过来帮忙!”
嫌晒的南锦凛不情不愿过去搭把手,两人各坐一方,向着湖心处划去。
没打两下桨板,温离渊就搭回去不动了,探头望向水面,留南锦凛老牛犁地慢慢划走小舟。
“你别停,帮我打桨划水。”
南锦凛累的忍住翻他白眼,道:“水里有什么?”
温离渊抬起头,认真道:“大鱼。”
南锦凛气得就差把手里的木板抡起来砸,没好气道:“就为了抓鱼?”
温离渊挑眉,理所应当道:“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