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来过很多次,女生对店里的陈设了如指掌。甚至趁傅亭不注意,从桌台上偷拿了一块抹布,像模像样地擦拭店里的桌子。
傅亭:“哎——”
那块布不是用来擦桌子的,是用来吸水果洗完之后表皮沾的水的。让女生这么一擦,待会儿又得去储物间拿新的出来。
干他们这行的,顾客是上帝。而且附近的职高是他们店最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老板娘多次叮嘱过她,千万不要得罪职高里的学生。
他们学校有表白墙,老板娘有一个假装学生潜伏进去的小号。表白墙异常活跃,要是某天谁在墙上投稿他们家奶茶店不好,就完蛋了。
傅亭叹气。
趁订单之间的空隙,她拿手机搜索:如何在不让对方感到不舒服的情况下礼貌拒绝追求者。
得到一堆破烂答案。
傅亭甚至不觉得那女孩是真的喜欢自己。或许只是一时兴起,觉得这样好玩。
但是她很头疼。
她找到女孩,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性取向。
女孩摇头说不信。她不要傅亭觉得,她要自己觉得。女孩非说,她直觉傅亭会喜欢女孩子。
傅亭第一次体会到何为对牛弹琴。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下班,回到家,傅亭准备给自己煮包泡面当宵夜。
卫生间里,洗澡洗到一半,发现自己珍贵的洁面啫喱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傅玉杀猪般尖叫。
傅亭丢下碗冲过去,“傅玉!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傅玉裸着身子,一身泡泡,指着空荡荡的置物架:“我的啫喱!谁拿了我的啫喱!哪个杀千刀的傻/逼拿了我的啫喱!”
“舅妈今天来了。”傅亭软软地靠在门框上,瞬间锁住对象。
“啊!”
傅玉当场发疯。
她快速冲掉身上泡泡,随便拿毛巾擦掉身上的水珠,边穿睡衣边冲到老太太屋里,啪的把灯打开。
“死老太婆!你要看你孙子,别他/妈/的让那三个傻/逼动我东西!你想见滕鹏,你有本事去他们家住啊!”
老太太被揪着衣领,叫的像被剌嗓子的鸡:“杀人啦,杀人啦!小兔崽子反了天啦!”
“手机给我!我要给那傻/逼打电话,让他们赔钱!”傅玉寸步不让。
以往祖孙俩吵起来的时候,傅亭会第一时间过去拉架。先安抚好暴跳如雷的傅玉,再给一生气就喘的像风箱的老太太顺气。
今天她只是靠在卫生间门框上,累的一步路都不想走。
五分钟后,邻居推开窗:“要死人啦你们家,中午吃饭一群人叫就算了,这个点儿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没有点公德心?”
傅亭关上卫生间门,走到院子里,抬头对邻居说:“对不起啊。家里有点事儿,马上就好。”
邻居哐地一声甩上窗户。
来到老太太的房间,傅玉气的脖子都红了。老太太把老年机死死抱在怀里,说什么也不肯给傅玉。这么晚给滕鹏家打电话,会打扰孩子睡觉的。
“傅玉,行了。洗面奶么,你这几天先用清水洗,你丢的那个牌子叫什么,我给你买。”
“我不要!”傅玉委屈地大喊:“我就要我自己的那个。”
傅亭给她擦鼻涕,无奈地说:“再吵,邻居马上来敲门了。外婆老了,你别跟她计较。”
老太太用力拍了拍床,“这是我的房子。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住我的房子,还他妈的有理了。等我死了,这房子要留给鹏鹏,你们俩住鹏鹏的房子不交房租,鹏鹏妈拿你东西,你活该。”
老太太快七十的年龄,牙只剩一半,口头输出一点也不差,战斗力惊人。“还有你,他妈妈的□□崽子。”她用拐杖尖指指傅亭,“你今天中午做的什么屎?”
傅亭深呼吸,说:“你们吃了。”
老太太没听清。
提到房子的事,傅玉哑口无言。老太太带着胜利的姿态躺回床上,“给我关灯。”
傅玉把她的拐杖扔出门外。“亮不死你!”捂着脸跑了。
傅亭关了灯,去门口捡回拐杖。回到房间,傅玉在哭。
她抬手,一下一下顺着傅玉的背。
“没事儿,再买一个,啊。”傅亭声音轻飘飘的。
傅玉摇头。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抽抽噎噎地问傅亭:“姐,我们什么时候能搬走。”
这个问题,傅亭没法回答。
她每天打两份工,得来的钱刚好够一家子的开销,每个月剩下几百块钱,她得存下来,留给傅玉上大学用。
傅玉哭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睡着了。
傅亭给她盖上被子,才去卫生间洗漱。
微凉的水顺着她的身体淌下。
胳膊上贴的玫瑰,被水洗过这么多次,已经模糊了。
傅亭拍拍自己的脸,甩甩头发上的水珠,打起精神。
没事,早晚她会从这里搬出去。
生活迟早也会变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