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蒙德的旧日暴君,迭卡拉庇安,自诞生起就在天上的云里,却从未真正睁开眼睛去看看地上的人。”
“多么愚蠢。”
子木银色的瞳仁里全是冷光,再仔细看看的话,或许还能在其中找到些许恨意。
流浪者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脑海中闪过子木曾在地底说过的话。
一种猜想不可遏制地在他心头生根发芽。
……
天幕转暗,云织染霞,日轮半沉,星斗渐明。
时候不早,与荧二人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去万民堂汇合了。
只是子木一路上还是异常沉默,阿白牵着流浪者,神色也莫名低落起来。
很像那种朋友不高兴,所以自己也不高兴的小朋友。
流浪者啧的很大声。
没办法,本来该哄阿白的人不中用了,只能自己顶上,而且还得想办法先把这个大的哄好了。
“不重要的人的话,没必要放心上。”流浪者与子木并肩而行。
他向来自动过滤无关紧要之人的声音,说的也是自己的践行之言。
子木看了他一眼。
流浪者被他这一眼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啧,好吧!既然如此,那你不如也听听我的意见?”他破罐子破摔。
子木没有做出反应,可流浪者也不需要他做出反应。
他自顾自就开始讲自己在须弥的经历。
“我之前常在教令院听讲座,因而与因论派学者有点往来。”他原本是很不爱提起教令院这些事的,毕竟苦于论文久矣。
就是这个有点往来的描述暂且存疑,毕竟之前的学院争霸赛中,他都已经被因论派的学生选成学院代表了!
“因论派有一本跟板砖一样厚的《细说须弥300年》,我闲着没事的时候翻过,里面记载了须弥沙漠地区曾短时间存在过的一种世袭制部落文明。”
流浪者提到‘世袭’两字的时候,仔细观察着子木的神色。
毕竟在提瓦特的历史中,贵族们以血统论传承家族的操作还算常见,但在绝对的神权威势下,过去除了坎瑞亚,几乎没有完全将神权排除在外的人类自治国家。
即便是如今的蒙德,骑士团自治的正当性也建立在对风神的信仰与践行其自由意志的前提之上。
提瓦特大陆上的人类聚落,政治集团权力的正当性总要依托于神权。
而以血脉为权力正当性唯一认证的世袭制,在提瓦特实在不能算是一种很主流的制度,甚至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说过。
可子木却在听到这里时,眉头明显皱了一下。
流浪者便知道,这种不常见的制度对方却是知道的,并且应该有一定了解。
他正好可以省些口舌,直达要点。
“这些世袭部落往往初代由某位出色的领袖带领崛起,然后在后面的几代中迅速衰落。”
“因论派学者们研究认为,除去环境恶劣,物资匮乏等外界因素;导致这些部落难以为继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智慧与知识又不是血脉,是没办法遗传给后代的。”
流浪者顿了顿:“这群无聊的学者甚至还从里面拿出了某位无能的末代首领,办了场辩论会。”
“你要猜猜论题是什么吗?”他看向子木,眼角的红色眼影在霞日里惊人的夺目。
子木沉默了好一会,就在流浪者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开口了:“我猜这群学者一定是在争论,这位首领到底该不该为部族的衰亡而负责。”
提瓦特不常见的事,在很多不存在真正的‘神’的人类世界里却很常见,子木见过太多。
“看来你跟教令院的那群人会聊得来。”流浪者抬了抬下巴。
在这场辩论中,一方认为:这位首领是先代独子,从出生起就注定必须要背负一切,而他本人也确实尽职尽责,从不像先代一般行暴虐之事……
只是个人能力确实不足,无法规制部族中人,使得一些人横行霸道,而另一部分人被欺压霸凌。
矛盾激化下,两方最终拿起武器,爆发了无差别械斗,致使族内流血漂杵,部落灭亡。
可这也不该全是这位末代首领本人的责任。
毕竟首领主观意愿上并没有想要制造这样的惨剧,甚至他也一直在努力解决问题,最后同样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流浪者复述着被强行拉去看这场辩论时,当日双方辩手的观点。
子木此刻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四分不赞同三分质疑三分怜爱。
当然,这十分都全部是对着提出这种观点的教令院学生的,并不针对流浪者。
“而另一方则坚决不同意这种观点,他们认为前者的逻辑就是一种无耻的道德绑架,就像是要求被压榨的工人去原谅苛待他们的工厂主不是有意的一样。”
流浪者摊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