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先说:“对门。”
寻冉看了他一眼,又问:“睡觉呢?”
“有时候自己家,大部分是和我哥。”
寻冉静了三秒,说:“也挺好,穗岁胆大有主意,你们多玩玩也挺好,我现在也搬过来,你没事也可以来我这,我给你准备了房间,你等会儿去看看,看看还要不要添点什么。”
寻先吃着菜说:“好。”
寻先什么都回答,但又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小时候的寻先爱哭爱撒娇,胆小还冲不出去,永远都躲在父母身后,可是后来寻冉的视线就没有放在这个家庭里,他被酒精麻痹,在外面乱搞,毁了一切,他看不见寻先,过了漫长的几年想起来,再回头一看,已经变了许多,变高变帅变得不爱哭,能站在人群最前面,看见他也不笑。
他们太久没见,连寻先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都不知道。
吃好饭,寻先看了看房间,很符合一个大人的房间,简洁,干净。
两个人站在阳台,客厅的动画片还开着,好像背景乐一样吵闹,两父子不讲话的时候,动画片的声音就刚刚好。
寻冉想抽烟,当着寻先的面又不好这么做,他开口问:“你妈最近还好吗?”
寻先两手插在口袋里,看着下面的花园:“挺好,还升了职。”
寻冉的手放在口袋里,摩挲着口袋里的银行卡:“你妈哪都好,就一点,太不满足,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整天鞭策我往上走,她不安与现状,我又想平平淡淡的,两个想法不一样的人,就很容易产生分歧。”
寻先当然明白这点,如果寻冉没有离开家庭,他会像姜穗岁和姜叔一样,组成父子兵,背地里也时不时的吐槽殷岚专制。
“我看的出来,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不管往哪儿走,我都支持你。”寻冉说到这,把银行卡给他:“这个给你,你现在大了,要用钱了,每个月我都会往里面打钱。”
寻先看着他,拒绝了:“不用,我有。”
“你妈一个月能给你多少零花钱,听话,拿着。”
“姜叔和韵姨有时候也会给我,我哥也会给我买东西,我够。”
寻冉又是愣了愣,这话让他讪讪的收回银行卡:“看来他们家对你不错啊。”
他知道殷岚忙,最多就是请个保姆照顾寻先,没想到全是姜家在帮忙,寻先长时间的生活在姜家,寻冉从他的话里听出的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已经是姜家的孩子,姜林已经替代了他的位置。
寻先说:“是挺好的,一直都是他们在照顾我。”
寻冉和殷岚离婚后,就和那个家正式脱离,他前几年不敢去看寻先,觉得没脸见,所以很多事情寻冉都不知道,他们之间生疏了,明明流着一样的血,那种血脉相承,离了再远都能感应到的关系,寻冉承认,他家暴这个事实给寻先了不可磨灭的坏印象,他应该要感激,寻先还肯认他这个爸。
寻冉把银行卡放回口袋了,他现在不再是老师,就在普通的公司当个文员,他读了几十年的书,满腹文学,站在别人面前,别人也只会用读书人三个字来形容他,不会想到他曾经和家暴乱搞开除这几个字联系在一起:“你是不是一直都挺恨我的。”
恨吗?怪吗?寻先从来没有想过,有些事的确不能跳过,但是他似乎跳过了这个想法,直接从迷茫害怕变成了明白,很奇怪,恨是必备的,他却略过了。
他看着寻冉,说:“没有,你的变化不是突然之间,我想绝大部分都来自我妈,让你性格大变,你是老师,不能当着学生和其他老师同行的面发火,所以只能带回家,这种压力我明白,所以我不恨,也不怪你。”
寻冉深呼吸,酸涩的开口:“我这么多年没管过你,在你身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个父亲了,亲情靠的是血浓于水和时间相处,我们中间空了十几年,没了时间就剩下血浓于水,至于感情,有,可你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亲近我了,我犯了错,没抵住诱惑,毁了你和你妈,这是我作出来的。”
阳台开着小灯,暖黄色的,但是外面太黑了,寻冉看不起寻先的表情,但是能看清他眼下的疤,寻冉忍不住了,摸出烟盒,点了一支烟:“我知道我不是个男人,也不是个好父亲现在我搬过来了,你妈见我是见仇人,可你是我儿子,我一直以来都很想修复我和你的关系,所以,我希望,如果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或是需要父亲的时候,你能来找我。”
寻先平静的看着他:“尽父亲的责任吗?”
寻先来前就猜到寻冉这次搬到隔壁小区的意思,他经历了两场失败的婚姻,遭受到了重创,他的内心是渴望家庭的幸福,如果他第二次婚姻幸福圆满,他还会再来回头吗?
“您小时候告诉过我,要是受欺负了就告诉您,但那时候别人都对我很好,您和妈每天都会来抱我,说早上好和晚安,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后来有人欺负我了,您不在了,我看着你的车尾灯越来越远,远到后来,我已经对你越来越模糊,每次帮我出头的都是姜叔,小学有同学问我,为什么我和穗岁是同一个爸爸开家长会,穗岁就会说,因为我们两个人都是他儿子,他是我们两个的爸爸,那时候我就在想,原来姜叔也是我的爸爸了,现在要是有人问我,我的父亲长什么样,我想到的就是姜叔的脸,只有姜叔的后背和胸膛是能让我哭和依偎的。”
寻冉的烟燃到了指尖,手指的颤抖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寻先内心一片波澜,继续说:“您说让我有事来找您,我现在想问您,我是什么你都能接受?”
寻冉沙哑道:“当然。”
寻先沉默了几秒,动画片的片头曲特别炸裂:“我喜欢男的。”
寻先回到家才八点刚过,对门没人,钥匙他有,但是他回家的时候用了,随手放在姜穗岁的桌上,忘了拿了,就从自己的阳台跃过去,翻到隔壁,他们的阳台永远都不锁,他推开门,冲鼻而入的就是姜穗岁的味道,他把在路上买来的梅菜饼放在书桌上,整个人摔在床上。
寻先总是觉得自己像是留守儿童,唯一的区别就是家里条件好,留守儿童最盼望得就是过年,这象征着一家人的团圆,他也是,因为可以来姜家过,一家四口坐在沙发上看小品,笑得不行。
似乎姜家对他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庭,反而在对面,就仅仅是对面两个字,没有任何含义,但又很奇怪,他总觉得对面也带着一点什么,只是这点姜家给的最多最明显,在自己家,是空荡荡的,什么都填不满。
床上还散着姜穗岁昨晚脱下来的睡衣,他抱着那团衣服,呼吸着上面的气息,温暖又平缓的蔓延四肢,很舒服,填满了寻先生命中缺失的最严重的那一部分。
寻先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连姜穗岁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
姜穗岁还坐在桌子前写作业,晚自习对于他来说只是延长了学习的痛苦,今晚还是教导主任坐镇,不能抄作业更是痛上加痛,听到后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转过头:“醒了,睡美男?”
“又要被你迷晕了。”寻先其实还睡的两眼惺忪,看人都是糊的。
“这么会讲话,我很欣赏你哦。”
寻先揉着眼睛,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努力想要睁开双眼,可还是挡不住睡觉的诱惑,盯着天花板的某一点眼皮慢慢耷拉下去,又想和姜穗岁聊天,努力的睁开眼,沙哑道:“哥,几点了?”
“十点多了。”姜穗岁见他模样觉得好笑又可爱,说:“继续睡吧,时间也不早了。”
“你呢?”
姜穗岁说:“我写完就睡。”
寻先说:“我帮你写吧。”
“谢谢学霸的体谅,睡你的吧。”见寻先的双腿又在不安分的乱踢,他说:“被子盖好,别再踢了。”
寻先闭着眼又扯回了被子,盖在身上。
姜穗岁撑着下巴欣赏床上的人,这人完全就是按照无可挑剔这四个字长的,腿那么长,手那么纤细,人也那么软,又那么香,完美都跟什么似的,姜穗岁很想用更高端的好好夸奖一下自己的小男朋友,可惜脑袋里的只是太他么贫瘠了。
词到用时方恨少!
腿那么长,手那么纤细,人那么软的,又那么香的寻先突然含糊的嘟囔了一句。
姜穗岁没明白:“你说什么?”
寻先又嘟囔了一句,姜穗岁还是没听明白,放下笔走过去,蹲在床边,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道:“宝贝,再说一遍。”
寻先闭着眼又说了一遍,姜穗岁勉勉强强从这堪比外星语话中辨别出他在说梅干菜饼吃了没这几个字。
“我吃了。”姜穗岁低头亲了下他的嘴,笑道:“尝到没,一股梅干菜味。”
寻先舔了舔唇,翻了个身,抓着姜穗岁的手拉到胸口捧着,半边脸埋到枕头里,毫无防备的睡过去。
这动作暴击姜穗岁的心,男大十八变,怎么永远都能辣么可爱多!
姜穗岁拿出手机各个角度的拍了好几张,挑了一张发给贺志源,想想不行,怎么能让别人看自己小男朋友睡觉的样子。
贺志源收到了一张被满屏小红花马赛克P的乱七八糟的图片:“神马东西???”
姜穗岁:“此乃天仙。”
贺志源:“….你他妈不是在说你自己吧?”
姜穗岁:“温馨提示,比我小的男朋友。”
手机经过漫长的沉默,贺志源发来:“你这个S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