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辽国使臣又要访京,若说姜醉眠内心毫无波动那是不可能的。
她痛恨辽人,却也痛恨令国公府百余人枉死的皇权,而叔父叔母之死,想来也与朝中权力争斗脱不了干系。
厢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陆昭珩走进来,将她正望着窗外出神。
恬静侧颜被日光撒照,婉约曼妙的像木雕屏风上的美人儿。
等姜醉眠回过神来,便见木椅上坐着的人正在看她,也不知看了多久了。
“彤儿呢?”她开口问道。
陆昭珩不急不许斟茶:“你对那小丫头就如此关心?”
怎么不肯分半点出来给我。
姜醉眠起身走过来,说道:“彤儿是我妹妹,我自然关心她,你用彤儿引我来此,不管是何用意,我现在都已经在这了。彤儿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参与,你大可以放了她。”
陆昭珩轻笑道,“别忘了她的卖身契是我出钱赎的,论起来,她这条命算是我的。”
姜醉眠猛然瞪圆眼睛:“你,无耻!”
琉璃樽盏举至唇边,陆昭珩听了她这话,却笑意更深。
“我何时允诺过放人?”
“那你也该让我见她一面,我知道她安好,便不会再过问。”姜醉眠退让一步说道。
陆昭珩放下杯盏望她,瞧出她眸中满是隐忍之色,便对一旁的蔺风使了个眼神。
蔺风当即从怀中掏出个物件来,扔在了姜醉眠跟前。
姜醉眠定睛一望,却只感觉周身气血顿时冻结。
那是一根灰色粗麻布条,是彤儿平日里常用来束发的,只是现在上面竟然布满了猩红血迹,斑驳累累,锥心刺骨。
姜醉眠眼眶骤然酸涩不已,她俯身,指尖有些颤抖的将那布条拾了起来,呼吸都抖得不成样子。
“这,这是从哪来的?”
蔺风语气如常:“我在永巷埋伏数日,终于在昨日让我等到了有人出现,那丫头嘴硬得很,死活不肯承认与你相识,我便……”
姜醉眠眼尾红得可怕,满目不敢置信的悲怆,抬起眼眸凄声问道:“你便将她杀了?!”
蔺风竟然一时被她的语气喝住,张了张嘴巴,却没说的出声。
陆昭珩挥手,示意蔺风退下,他便行了个礼转身往外走。
没想到姜醉眠忽然从身后冲上来,手中的银钗高高举起,想从背面直接刺入蔺风的心口处。
蔺风是训练有素的暗卫,冷刀瞬间抽出便下意识朝着身后砍去,却没想到直接砍了个空。
他回身,便撞见双冷如寒霜的凤眸。
蔺风理智立即归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之后,他当即单膝跪下:“主子,卑职知罪。”
他怎得能忘了,这女子除了主子,旁人是连一根头发丝也碰不得的,即使刚才真被她刺中心口,只怕主子也只会另外找人为自己医治罢了。
“滚出去。”
蔺风赶忙夹着尾巴灰溜溜跑了。
姜醉眠被人一把搂进怀中,握着银钗的手腕也被紧紧攥住动弹不得。
她双眸赤红,却倔强隐忍着不肯掉泪,只是恨不能饮他的血,啖他的肉,恐怕也不能抵消她心中的万分恨意。
陆昭珩嗓音阴冷,狭长眸中不似与她玩笑,说道:“你这是在找死。”
“他杀了彤儿,我必要他偿命!”
两行清泪滚落下来,“啪嗒”一声,滴落在攥住她手腕的微凉手背上。
望着面前梨花带雨的柔美脸庞,陆昭珩心中也骤然紧缩了下。
“带她进来。”
话音刚落,门外便跌跌撞撞冲进来个身影。
青彤看见屋内的姜醉眠后,眼泪立即跟决堤似的往外涌。
“姐姐!姐姐姐姐!呜呜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青彤不管不顾就扑进姜醉眠怀中,陆昭珩都被她挤到了一旁去。
姜醉眠欣喜不已,捧着那张红通通的娃娃脸左看右看,确认青彤只是脸颊上有道血痕,身上并无其他伤势后,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青彤紧紧搂着她的腰不撒手,一肚子的委屈要和姜醉眠倾诉。
“姐姐,这里的人都凶巴巴的,也没人和我说话,我快怕死了,我想溜出去找你,但是他们关着我不让我走呜呜呜……”
姜醉眠拍着她后背安慰,语气温柔的像能滴出水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别怕,别怕了,姐姐在呢。”
站在两人身侧的陆昭珩能清晰看到她充满怜惜心疼的眼神,张开柔软怀抱的模样,像能将怀中所有不安惶恐妥帖容纳。
宽袖下的指尖轻拢,唇边自嘲似的冷冷勾起。
她对旁人的态度,当真叫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