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卿荣如今的权力太小,调动各方势力时处处被掣肘,所以在她成事前,她需要有人替她将晋京城清理干净。
思考的时间没有留给她太多,霍卿荣边和肆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等来了松月。
“姑娘,娘娘今日病好了许多,叫您一同去用膳呢。”
“是,这就来了。”霍卿荣借着芷兰手捧的铜镜,指腹划过脸颊上粉嫩的胭脂,勾唇一笑,起身跟上了松月。
几日不见,苏仪萝瞧着倒真的像是清减了几分,然而这位立明帝威严依旧。
霍卿荣在桌前行了礼:“见过陛下——”
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霍卿荣话还未说完,他就免了她的礼,让她坐下。
苏仪萝让松月给霍卿荣摆好碗筷,替她舀了一勺豆腐:“荣儿这几日定是没有吃好睡好吧,都瘦了。松月,你们便是这么照顾人的?”
她这一句似责备似嗔怒,松月立刻求饶:“是,娘娘责备的是,都是下人们偷懒耍滑惯了,怠慢了姑娘,还请娘娘恕罪。”
“恕罪?我看是该好好罚你一罚,霍大将军为国征战在外,我们若是让她的女儿有了闪失,岂不是寒了肱骨之臣的心。”
“娘娘教训的是。”
她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霍卿荣一时都找不到话头插进去,只好掩唇小小咳了一声:“萝姨,是我近来食欲不振,用饭少,不关她们的事。”
“食欲不振,想来是宫里饭菜不和你胃口了?”立明帝开口道。
察觉到锋锐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霍卿荣面色一白,抿了抿唇:“不是的,只是...只是......”她怎么斟酌着用词,怎么都觉得不对,想说的话开不了口,最终只好苦着一张脸求助地看向苏仪萝。
苏仪萝回她一个安抚性的眼神,看着立明帝的眼色,柔声开口:“战场刀剑无眼,荣儿忧心她父亲也是正常的,陛下难道不记得,当初您在外征战,风儿也是夜夜睡不着,吵着闹着要见父亲呢。”
说起这个,立明帝竖直的眉毛睡下去几分,看了一眼面色憔悴的苏仪萝,拉过她的手轻拍了拍。
苏仪萝立刻将另一只手搭上去,莞尔一笑:“为人子女的,可不就是盼着自己的长辈能长命百岁,荣儿你说是不是。”
“嗯。”霍卿荣轻点了点头,眼眶里已经蒙了一层水汽,搭在桌子上的手握成拳,突然就直视了皇帝一眼,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双膝磕在地上:“父亲向来恪守本分,即便是与同僚往来也都是点到为止,小女愿以性命起誓,绝对是有人污蔑父亲,请陛下明鉴。”
“霍卿荣!你这是做什么。”
立明帝还未表态,苏仪萝反倒先气得站起来。立明帝多日不来后宫,今日一来就说起霍瞻,她又知道今日朝中局势,便知晓了几分皇帝的心思,故而刻意喊了霍卿荣过来用膳。
她知道这姑娘是有几分聪慧的,所以说尽了好话替她铺垫才把话头递给她,谁曾想她竟会如此莽撞。
“霍氏卿荣,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一个没有官身的小人,也能在皇帝面前大言不惭了?
一句话捅破天,立明帝敛眸扫了一眼地上跪伏的少女,继而目光直直射向花容失色的苏仪萝,起唇问道:“她说的话是你教的?”
苏仪萝不敢拿乔,一脸委屈的解释:“陛下,臣妾怎么会教她说出如此大逆不道——”
“陛下,贵妃娘娘没有教我说什么。”
霍卿荣将头磕在地上,埋在宽大的袖间,传出来的话闷闷的,却又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那日在马场,陛下问小女觉得父亲这个大将军可做到了恪守本分,小女回您,身为父亲的女儿,霍卿荣觉得父亲尽职尽责。”
她话说到这里,深深喘了一口气,继续不怕死地开口:“小女斗胆,今日想替父亲向他效忠的君主问一句,霍大将军是否可以称得上恪守本分。”
苏仪萝听了她的话几乎要跌坐到地上,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地上那个哆哆嗦嗦的身影,维持了多年的端庄体面几乎都绷不住,恨不能立刻上去撕烂她的嘴,却又悄悄拿眼去看立明帝的脸色。
然而正对上立明帝阴沉的目光,脖子一哽,慢吞吞扯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来。
立明帝只给了她一个无声冷笑,转头看回霍卿荣,阴沉的目光有如实质,凝成一座大山,顷刻间山崩地裂就能将她打入无间深渊。
“你父亲,很好。”
空气终于闯过层层关隘重回鼻腔,霍卿荣松了口气,苏仪萝更是喘了口大的。
“陛下明鉴——”
“不要急着谢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