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着急,“你若想出去,我可以派人救你。”
“你我之间非亲非故毫无关系,你要冒险劫狱?”崔停清震惊了。自认识山君以来,总觉得山君是个温文尔雅有睿智之人,怎么会如此鲁莽。
“怎么没有关系!”山君压低声音喊道,“你是我的阿妹!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崔停清左看看山君,右看看山君,看得出来山君比她大几岁,但长相与画卷中的女子毫不相干。按照年龄推断,山君也不像是她同父同母的阿姊。
怎么现在到处都是上杆子认亲人的人啊!
见崔停清不信,山君倒不心急,只是交代:“瑞王不值得合作,此人阴险狡诈,小黠大痴,莫要上当。他所有行踪皆被内推府知晓,连同招兵买马冶炼兵器这等隐蔽之事,也被不良人传至宫中,不出月余,定会被以谋反之罪抓获。”
“你真的只是个普通药铺掌柜?”崔停清开始怀疑山君的身份,目光落在山君的脖颈之处,衣衫遮掩脖颈,却角度恰好让崔停清发现,山君并非男子,她无男子该有的喉结。
“无论我的身份是什么,我都是你在这世界上唯一的阿姊。我费了十多年寻找到你,只愿我成大事之时,还有亲人陪伴左右。”山君直勾勾盯着崔停清,“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吧?”
崔停清沉默无语。
“我要给阿父阿母报仇。”
—— * ——
走出大理寺,山君身后的随从忍不住开口道:“阿郎,你不该将计划告诉她。她尚未接受你们的关系,怎能如此轻易告诉她!”
“知晓便知晓,届时派人跟踪她,便能令我等将计就计,说不定可以事半功倍。”山君骑上马,胸有成竹地看了眼大理寺的牌匾,似要通过牌匾看到崔停清般。
她承认,她的这个妹妹很聪明,但终究年纪小,向来破案之时顺风顺水,从未真正与人钩心斗角,识不破局中局,是正常之事,就像识不破瑞王的计中计般。
“原来阿郎是这般计划!”随从恍然大悟,心底更加钦佩。
躺在牢房简陋床上的崔停清望着头顶上的屋顶,一抹阳光照射进来,能看到空气中的絮状物。她静下心来复盘经历的一切,仿佛人生轨迹是被人设定好的那般,无数人前来干扰她的生活。
顾远山每天都会来崔停清这里,告诉她外面发生的事情。崔停清悠闲地吃着顾远山弄来的食物,听到顾远山说有军队集结城外,她开口确认:“宁镇北前去平反叛乱?”
闻言,顾远山双眼放光,“崔少卿如何得知?”
崔停清摇摇头。
再过几日,顾远山又来道:“瑞王被捕,正押送回上都城呢。”
一切如山君所说,崔停清的心沉了沉,这个山君到底是什么人?她眼眸垂下,对顾远山招了招手,附耳说道:“拜托你去帮我请卢使相来一趟,告诉她我有事相问,切记让她别被人跟踪了。”
“现在?”
崔停清点点头。
顾远山面露难色,“今日我去打听消息时,看到卢使相和寿安县主同乘一辆马车往城外驶去。”
听到这,崔停清猛地想起来,她们去城外做甚。她尴尬地笑了笑,“这牢房不太好,没笔墨给我记事,我把这茬给忘了。那就去请崔尚书吧。”
刚说完,她心生烦躁,“罢了罢了,不说了吧。反正我在此处不愁吃穿,外边发生什么事情与我无关。”
“这段时间感觉你很是颓靡,”顾远山接话,“不像是你。”
“如果你是我,估计与我反应差不多吧。”崔停清的手支在膝盖上,托腮无神地盯着顾远山身后的墙壁。
顾远山正要说些什么,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竟是宇文柏和身穿宫中内侍服的阴柔男子。雷内侍眉目慈祥,手中的圣旨打开,宣读释放崔停清的圣意。
原来瑞王被捕,搜索家中文书与审讯身旁之人,皆找不到崔停清与其合谋证据。此案由宇文柏亲自主持,效率极高。这些日子宇文柏为崔停清,到处奔波。催着女帝下圣旨,拉着雷内侍不停歇地赶到大理寺,他害怕崔停清多待一天,就多难受一天。
崔停清双眸看向宇文柏,心中暖意阵阵涌动。宇文柏奔波数日,顾不上仪容仪表,面上的胡子长出来,倒显得有几分成熟。她在宇文柏的搀扶下起身,谢过雷内侍后,雷内侍欲要转身离开,看到顾远山还怔神像木棍般碍眼,将其招呼离开。
宇文柏牵着崔停清的手,跟在他们身后一同离开地牢。外面的阳光刺眼,还有些暖和,不少花骨朵在葱葱郁郁之中。崔停清坐在宇文府的马车,有些恍惚。宇文柏问:“先回崔府洗漱一番?”
回崔府?她如今已知自己的身份,面对卢冉蔚崔思岑等人有些不自在。可除了崔府,她在上都城没有自己的家——
“不去崔府。”她把要去的地方告诉宇文柏,“到这儿吧。”
满脸疑惑的宇文柏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吩咐车夫去崔停清想去的地方。看到宇文柏的反应,崔停清猜想宇文柏还不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果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他还会这般对自己吗?
不过,哪怕不是卢使相的亲生女儿,以她生母的身份,女帝要是真的看好宇文柏,应当也不会让宇文柏解除婚姻。
注意到崔停清的异样,宇文柏心中有疑惑,默默为崔停清递上茶。他道:“你与卢使相吵架了?”
“吵架倒好,可惜不是。陛下与我说,他们并非我亲生父母。”崔停清似被打开话匣子,憋了这么久第一次与人诉说内心,“当我看到我生母的画像时,总感觉这个世界假得紧。如今千万家,无我那盏灯,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
“这算是个好消息。”宇文柏伸手轻轻擦拭崔停清流下的泪,“你与瑞王毫无关系,不用担心崔、卢两家受你连累,不用害怕好友因你锒铛入狱。他们本比你早知你的真实身份,却在你危难之际处处帮助你,为你筹划未来,许是将你当成亲生女儿。
倘若真的在意,直接问清楚,好过独自一人舔舐伤口,忍受漫长疼痛。你可知,此次我前去调查瑞王的案子,没有他们的协助,我很难这么短时间内查清。他们为了你,付出也不少。”宇文柏温声道,顺其自然地将崔停清揽入怀中。
稳下情绪,崔停清用帕子擦拭眼泪,马车缓缓停下。掀起车帘,在宇文柏的搀扶下,崔停清跃下马车,敲起院子的门。不多时,梁岩开门探头而出,看到双眼通红的崔停清与清风朗月的宇文柏,他猛地关起门。
宇文柏皱眉盯着紧闭的门,“你不是说此处是你的私宅吗?方才我怎么看到梁岩开门,你们——”
“梁岩?”崔停清挑眉,“你认识他?”
“金吾卫上将军之外甥,也在金吾卫之中有小小官职,见过数面,点头之交罢了。”宇文柏解释完,双眼锁住崔停清,“该你解释了。”
“说起来我也好奇,金吾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潜伏在我身旁,目的是何。”崔停清道。
院内的梁岩着急地跑到屋子里,冲着屋内一群糙汉说道:“你们快从后门离开,崔停清她回来了!”
声音一落,梁岩眨眼之间,眼前一群糙汉不见踪迹,唯有一个个茶盏泄密。梁岩手忙脚乱地收拾,而院子外,宇文柏抱着崔停清跳进院子,将梁岩的异常举动抓个正着。
崔停清歪头笑道:“呀!家中有客人呐?”
梁岩尴尬地挠挠后脑勺,“崔少卿这么快就从大理寺回来了,我,我就不叨扰了。这里我收拾好了,我先离开了。”说着,他脚底抹油,就要往外跑去,被宇文柏一把抓住肩膀。
他下意识地进行反击,两个人很快过了数招,屋内似乎有些狭窄,不够他们施展,打着打着打到院子里。崔停清看见宇文柏武艺更胜一筹,便放心往屋子里看,推开门走到内院,发现几处可疑的脚印和后门未从内关的样子,知晓客人已离开。
她趁此时间到处转悠,确定家中只有梁岩生活过的痕迹。既然如此,那她高低要审问梁岩,为何处心积虑来到自己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