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舅母顺势留下崔停清吃了顿饭,“几十年的交情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容舅母好生一番细说,你且留下来一同食用午膳。”
许是新人来忆旧人,舅母喝了两杯酒,滔滔不绝地说起往事。从她幼时与崔停清生母相识开始,直至少女怀春,再后来成婚生子,点点滴滴说得甚是仔细。情到深处,舅母止不住流下泪水,在旁听着的楚鹏宁跟着抽噎起来。
贴心的舅母已命人将崔停清生母的旧物备好,待崔停清离去的时候一同带走。走时,崔停清的马车内大包小包都是东西。舅母叮嘱崔停清,无事常来瞧瞧她。
山君在崔停清回府必经之路拦下马车,崔停清看到是山君的身影,对枫和说道:“附近有个好吃的果子铺,你去帮我买些回来,我带给阿岑和阿母她们。”
领命离去的枫和有些狐疑,下车后又听到崔停清说:“每样都买些回来,东西有些多,让车夫随你一同前去。”
崔停清支走枫和后,山君不请自上马车,她瞥眼注意到车内的东西,弄得整整齐齐,颇有心。她端坐在崔停清侧边,扭头凝视崔停清。崔停清自然地从凳子旁拿出一份礼品递给山君,礼品被雕花木盒装着,山君打开,竟看到一支兰花簪子。
做工尤为精美。
“你喜兰,故而能与我生母亲近起来。这根兰花簪子,是我生母命人打造,欲要在你生辰时赠与你,但世事无常。”崔停清视线从兰花簪子转移到山君的面庞,“舅舅舅母不知你还活着,才会将阿母留下的东西全部给我,你要看看哪些是你的物品,带回去,留个念想吗?”
手覆在簪子上,指尖传来冰凉凉的触感,山君瞬间回想起崔停清生母的模样,她道:“我如今居无定所,不必带走这些东西,你先将它们保管妥当,待我日后成功,再来取。”
崔停清闻言皱眉,“你当年是如何活下来的?有忠心老奴拼命将你带走?”
“嗯,家中被抄时,我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有官兵在宅外堵着,我乳娘不让我回去。当年满门抄斩行刑时,我就在人群中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人头落地。哪怕乳娘早早提醒我不可过度暴露情绪,免得被人盯上,但当时年少的我不懂,哭得难受,乳娘害怕暴露身份,将我打晕带走。
抄家少了人,那些人肯定知道的。他们或许觉得我年少不懂事,或许觉得女娘在乱世之中难以存活,便随便找了个与我年龄相仿的人顶替了我,丢到乱葬岗。”山君回忆往事,心冷如石,该流的泪早已流光。
“既然有人替你死去,好好活着,不好吗?”
“不好!”山君情绪激动,“你知道生无可恋的痛苦吗?你明白亲人一个个死在你眼前的痛苦吗?你知晓夜不能寐频频噩梦的痛苦吗?你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劝说我!”
崔停清隐忍难过,红着的眼圈倔强不流泪,“是,我未经历过你经历的事情,但我不愿你走一条错路,连累无辜。你想杀之人,她位高权重,你难以靠近!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蝼蚁乌鸢何厚薄?众小成多,积小成巨。”山君快速冷静下来,握住那支兰花簪子,“你我为姊妹,血脉相承,尚且如此疏离冷漠,崔家那些人,如何令你相信?”
“你怀恨成长,我无大爱却也无恨,你我终究不一样,在我心中,情谊并非以血脉为主。”崔停清道。
山君冷冷地笑了几声,声音放缓,似裹失望:“是啊,相识似不识,人情忌殊异。既然如此,日后你我不再相见,我亦不将你当阿妹。”
崔停清被山君的话说得心口堵得慌,回到府中浑身发热,请来府医看病,只说这些日子在牢中受寒,需要数日静养调理。休养好后,崔停清如常上值,却被告知不能看卷宗,询问缘由,便是她还在观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