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沉香拉着落蕊撤下后,薛仰光才收回思绪。
祝萸已经猜到了他要同自己说什么,心中虽有忐忑,但她并不害怕,有些话总要说清楚才是。
只见薛仰光扯起嘴角,装作若无其事,拉着祝萸坐下,开始顾左右而言它:“家里的吃食比清平镇可还习惯,我特地吩咐张伯多备些你爱吃的。”
祝萸瞧他这副模样,心中不忍,但还是打断了他,在纸上写道:“我今日递了状子给捕快。”
薛仰光点头道:“我知道,母亲已同我说了。”
祝萸复又写道:“给你添麻烦了,我很抱歉。”
“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个?”薛仰光笑道,顺势覆上祝萸的手,却被她抽开。
“那个少年,他不是坏人。他是救我的恩人。”
“恩人?”薛仰光看到这行字,笑着复念了一遍,他笑得停不下来,眼中开始泛起点点泪光。忽然他一把抢过祝萸手中的笔,连同砚台与纸张,一齐扫到地上。
“祝萸,你叫我如何信你!我可以不在意你流落青楼,因为那并非你之错,但是我不能容忍我的女人心中有别的男子,你懂吗?!”他不甘地朝祝萸吼道。
门外候着的沉香落蕊皆被这声音吓到,但祝萸却没有,她望着眼前的怒气难遏的青年,一股陌生之感油然而生:也许在备婚论嫁的那几月,俩人书信往来,却只是浅輒于此,她与薛仰光…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彼此。
“对不起,对不起,祝萸,我吓到你了!”薛仰光在祝萸无畏又带着悲悯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擒住祝萸的双臂,又哭又笑道,“母亲已经答应我将你纳进府了,过去的一切我们统统忘掉好吗?我以后不会娶妻的,我只要你一个人!”
可祝萸像个木头娃娃,任凭他诉说着衷肠,却毫无反应,他看着那双他幼年时曾从中获得过平视与尊重的眼睛,里面有悲伤,有不忍,有歉意,但唯独…没有爱。
滔滔恨意翻滚,几乎要将他淹没,薛仰光恨那个夺走他心爱之物的少年,恨眼前无动于衷的祝萸,更恨自己…理智被驱散殆尽,他一把将祝萸推到床上,欺身压上。
祝萸身伤未愈,难挡住薛仰光的推势,当日在醉烟阁被那徐三制掣的恐怖记忆袭来,羞愤难忍之下,她一巴掌扇向薛仰光。
脸上的疼痛让薛仰光顿住了动作,身下的少女愤怒惊恐的眼神如同针刺,将他拉回清明,他赶紧起身,颓然地坐在床边,嘴中不住地呢喃着:“对不起。”
“二爷,夫人有事唤你。”恰这时,门外沉香的声音响起。
不一会儿,薛仰光推开了门,沉香低着头复道:“夫人说有要事,请二爷速速过去。”
“知道了。”薛仰光声音喑哑,“我这就去。”
将薛仰光送走后,沉香略放下心来,方才屋中争吵摔物声音不断,她只好让落蕊赶忙去薛夫人那里回报,自己急急等了一会,才敢出声。
沉香一进门,见地上混着墨汁碎了一地的砚台,四倒八落的桌椅,还有将脸蒙在被子里的祝萸。她忙奔过去,轻轻抱着祝萸,手抚摸着祝萸的头,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小姐。”
祝萸本是蒙着脸自顾自地抽噎,不想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被人瞧见,却在感受到沉香的安慰后,彻底崩不住,起身将头埋在沉香怀里,放肆地哭了起来。
……
是日深夜,祝萸躺在床上,睁着眼无法入眠。心想着,经过今日的如此这般,她再不能留在此处了,明日便去同薛夫人请明,探望完薛伯父后就辞行离开,便是日后要如何,她再慢慢谋算。
突然,窗纸上闪过一个人影。
是贼?祝萸惊疑起身,四顾环视,抄起妆奁台上的木盒子,悄悄挪到门口,静息等待。
只听着门口一男子用气声自顾自嘀咕:“是不是这里啊?会不会找错了?不管了,先推门看看。”
祝萸握紧手中的盒子,见那门缝伸进一柄剑锋,慢慢挪着门栓,随后门被悄然推开,钻进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祝萸正要举起盒子砸向贼人,那贼人忽抬起头来,竟是怀明!
“祝萸!可算找着你了!”
祝萸欣喜地将怀明拉进来,探头向外看了看无人后,将门关上拴好。
“这薛府可真大啊,找了我好一阵。”怀明忙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快把他渴死了!他这两天白日乔装混迹在薛府门口打探,入夜了就潜进宅子一顿好找,“前儿才溜进狱内看了我师祖,也是为了帮师祖进醉烟阁多了句嘴,认了师祖当表哥,现在我也成了连坐的通缉犯。”
祝萸忙点上一烛煤灯,着墨在纸上写道:“他现下如何?可还好?”
怀明一见纸上的话,笑道:“你们俩怎么第一句话都是这个,他问你好,你问他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