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想,只要对着摄影机说出简短的三言两语,便能将我苦苦经营的形象重新拉回那个脑袋空空的金发女孩。如果他想对着采访透露出重返纽约后的争吵与令我自己都感到惧怕的脾气又能如何呢?我们之间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值得交流的话题,只剩下派对上干瘪的气球和摔碎的餐具。大声喊出的那一句“我已经受够了!”和比任何情话都能让我记忆深刻的普兰特的背影。
我已经忍耐了很长时间,压抑了很长时间。莫须有的爱意与包容令我变得痛苦,装出爱一个人这样困难,装作在乎一个人这样困难,转身说出再见却如此简单,简单的好像只要下定决心忘记,便能将过往的一切全都抹去。
温暖的怀抱与我曾迫切需要的关怀与爱在我面前崩塌,我不甘心极了,焦急的来回踱步,角落中的黑胶唱片机播放起上世纪的古典乐,细噪声偶尔越过曲调本身,断断续续的钢琴曲起伏着,像是无法被捕捉到的晚风。坐在那之前的人埋着头,手中握着钢笔描画,不一会儿,一副线条画便被他举起放在我面前。
“我为它取名为橘子的徘徊。”保罗挑起眉毛,他的存在好像是加深提醒我一切已经逝去的信号。
他将写满歌词的纸被塞进我手中,接着带着我坐在敞开的窗前。“继续讲吧,洛蔓贝尔。讲出困扰你的事情,沾满雨水出现在酒吧的原因…我会做你最忠实的听众。”
“你这样说只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停在你身边,听你讲那些因为披头士乐队而产生的烦心事的人而已。”我从他的手中夺回钢笔,将纸张翻了个面,潦草几笔就勾勒出保罗的模样。“麦卡特尼的侧脸。”我对着他展示起来画作,却被他的笑声打断了。
“不…”他笑着摇摇头,连带着下巴上的胡子也一起摇晃起来。“你听我说自己的烦恼,只是因为你毫不在乎。而我跟着你回到你的住所,希望听到你的困扰,却是因为我的好奇心。看看周围,倾倒的酒杯,被毁掉的三层奶油蛋糕,飘落的彩带散在木质地板上,你要怎么清理这一片狼藉?”
保罗问着,但他却又不是真心在向我发问,而是借着场景中的事物作为代词。
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产生,我再清楚不过在酒吧邂逅并跟随其中一方返回家中意味着什么。
空中来回飘荡的航拍摄影机绑在无人机上发出不小的声音,夜空中闪烁的白光出现在我的脸上,我将最后一层遮挡它们的窗帘拉开,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没办法说服另一半邪恶的自己,无法成为输家,让普兰特这样轻松的离开我。
唱片机播放完最后一首歌,保罗隐藏在其中的声音浮现。“…所以…当警察们出现在天台上的时候,列侬和乔治首先停下了音乐…但是我却不想停下…我本来想说…”
保罗好像真的只把我当做了某种倾诉的对象,他是怎么在这样的氛围中还能自顾自的讲起那些我并不感兴趣的话题来的?难道是我曲解了他的意思吗?他也许只是寂寞过了头,随便跟着任何一个对他喋喋不休的抱怨停留下的人回家的角色。不过比起他,我似乎更可怜一些。
我转回身,打算等他说完又一次场景回顾后再决定要不要亲吻他。他就站在离我几步远的茶几旁,我双臂环抱着,思绪早已经出走快进到“假设我有足够的冲动”上面去了。
手指划过溅在花瓶上的奶油,还没触碰到柔软的舌头,保罗便来到我身边。他的手固定住我的手腕,面上表情脱离了印象中的平和,轻轻皱起眉,从胸膛传来一声无可奈何的笑。“你打算什么时候亲我?小姐?你或许不知道,不是所有男人都会像我一样乖乖送上门的…站在这里思考亲吻技巧,可是一件很无礼的事情。”
“是吗?”我问他,“听起来你正渴望被我亲吻。”
“怎么会不渴望呢?”保罗的手摸上我的后脑,缓慢的抚摸着,在吻到来前,他说道,“我渴望着知道,你藏在心中的情绪和为数不多的在乎发作时会有多么强烈,它会带给你头痛吗?还是会让你彻夜难眠?”
“不会…都不会。”我笑着用手搭上他的肩膀,凑近那张近乎完美的脸庞,甜蜜的初吻却被苦涩的利用占据。